我們就這樣被人群簇擁著來到了電影院大廳，他在旁邊試圖保護我不被擁擠，和許許多對真正的情侶一樣，鏡子麵前的我們看起來那搭調。

    等我取票時，他已經買好了爆米花和礦泉水。

    我們進了影院，他接起電話，備注“香蕉”，大概是她。這親昵，應該是她。

    那一刻又打醒了我，是的，我才是旁觀者，即使現在坐在他身邊的是我。

    隻聽他，“和同事在看電影”。

    隱約聽到電話那頭在，“我出去一這快就約上啦。”

    “別鬧”，他溫柔地，“回去跟你”。

    一個如此有責任心的男友，你還擔心什呢。

    這是我們單獨一起的第一場電影，也是唯一一場、最後一場，多想多想生命就停在那一刻，就那樣側眼看他，看他笑，看他眼眶濕潤，看他想起自己的故事。

    他也是個如此有血有肉的人，他也會有疲憊不堪的時刻，他也曾絕望、也曾被不信任，那畫麵、那故事，那每一幀的訴，都像在告訴我，愛就是想要碰觸又收回的手，愛而不得的不止你一個。

    因為喜歡一個人而變得怯弱，因為得不到而變的患得患失，這大概不是愛情最好的模樣吧。不是每個人在遇見感情時，都是自信而陽光的。平凡而卑微，才是生活的常態。

    那句“我想你”和“再見”中間相隔甚遠的，是緣分相遇，再到完美過程的艱難。倘若有人知道會愛到結尾，是否也令人乏味，或不甘。

    本就是一場橡皮筋的愛情，到頭來那場幫他洗幹淨的戲卻看得人差點落淚。自嘲像把“犯錯”寫成“錯過”，我們沒理由也沒資格去寬恕或是原諒，隻有時間和對方。

    以前經常跟朋友，我這種愛憎分明的性格，從來都不會跟不喜歡的人曖昧，我要是不喜歡一個人，絕對不會過多牽扯，讓他在我這早點死心，好去愛別人。朋友低著頭微微笑了一下，，其實，也許你接受曖昧了，他的感情才會有地方安放啊。

    我後知後覺，很多年以後，當我自己也去愛了人，當我無論怎努力都得不到他的回應時，我才明白朋友話中的深意。

    我隻要還能繼續愛你，就覺得自己還活著，隻要還能在身邊陪伴你，就永遠熱淚盈眶。愛能讓你驕傲如烈日，也能讓我卑微入塵土。

    我不相信全場還有第二人比我還能讀懂此電影真諦的，我懂得創作者的用心，我知道這是他的失敗者之歌。

    電影結束時，我們都意猶未盡，他轉而看著我，睫毛上帶著點點淚滴，那份動人讓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

    “抱歉，我淚點有些低。”他沾沾睫毛上的淚，

    “我也是。”我。

    “電影不錯，很感人。”他看著我笑笑，試圖掩飾自己還沒結束的失意。

    “確實…叫人想起一些往事。我沒想到你也能看懂。”

    “我也是凡人，誰不會為這樣的感情感動呢。”他言語溫和地，此時字字珠璣隱約透露著滾燙。

    如果還有十分鍾的全場靜默，我想我我會忍不住告訴他我的心事，眼前的這個你，是我的全部，至少曾經是。可彼時大家開始起身離場，我們也跟著離開。

    好巧不巧地，出來時碰到雪無的姨，看起來非常年輕，她看著雪無和我一起，沒多什，隻是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

    他這是他的親姨，從一起長大，關係非常好，她三十多歲，現在是一名律師。

    多想在另一個時空，你是愛我的，懂我的，心疼我的，你帶我去見了所有親人，向他們介紹我，向我介紹他們，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去海邊玩兒，在家包餃子，新年時聚在一起談地，去感受生活的點滴美好。

    可他一招手，我的夢就醒了。

    附近的公交都停了，他查了下公交，能去向惠國方向的隻有一班，終點是棧橋。

    我倆就這樣溜達著，不快不慢地走著。

    一路上，他都在和姨發微信，我瞟到幾眼。

    姨問，“什時候換女朋友了”。

    “沒有，隻是同事。”

    “不信，都一起看電影了。”

    “本來三個人，一個臨時走了，剩倆。”

    “妹子不錯。”

    “是。”

    他就關上了手機，朝我笑笑。

    公交車上人稀稀疏疏，我們坐到最後一排。

    “我坐公交也通常坐最後一排，安靜，舒服。”我。

    “我也喜歡，大學的時候，特別喜歡坐著5路車的最後去做家教。”他回憶著，這樣的電影在意猶未盡時總愛勾起人的回憶。

    “你還做過家教。”我驚訝。

    “嗯，是給一個老師的孩子。”

    “他好幸福啊。”我笑著。

    他也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我覺得你蠻好玩的。”

    他突然這，反而讓我很不好意思。

    “我有什好玩的，我覺得自己很悶。”

    “我才是真的悶，喜歡安靜，越來越喜歡宅。”

    “如果你能回到過去，你還會考這嗎？”其實我總懷疑這件事情，如果能選擇他會去遠方。

    “我不知道，或許還會，可人總是要工作的。”

    “在我印象，我總覺得你會繼續深造，去美國或者歐洲更高端的大學，學那些我根本讀不懂的知識，然後在華爾街叱吒風雲。”

    他看著我笑得很開心，“或許在另一個時空的我，現在正在那吧。”

    “不過那樣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隻能在電視上看你了。”

    他突然安靜地看著窗外，“我希望餘生能多陪陪父母。父親當了一輩子兵，四十多才轉業回來，時候我很少見他，我都是和母親一起住。”他就真的把我當成一個可談心的人，訴自己的故事。

    我們三觀如此相似，追求相同，隻是來晚一步，在錯過的時光有所交集，總是以心痛收場。

    “我也是，越長大越覺得爸媽重要，不想功成名就的自己在終老時遺憾。當然我好像在哪都很難功成名就。”我笑。

    “哪有，我覺得你很強啊。”他總是在我試圖妄自菲薄時拉我一把。

    “我？跟你比，我們可不都是學渣。”

    “沒有，實話，這些工作誰幹都一樣，你也總是很投入，這很難得。”他側眼看著我話時，雙眼皮很好看，路邊的燈灑在他的額頭和臉頰上，有些落寞的感覺。

    二十來分鍾就到了棧橋，我們下了車沿途走著，晚風舒服極了。

    他的手碰著一個個的欄杆，發出輕微響聲。三兩成群的人沿著海岸線散著步，人生難得如此逍遙。

    我們走了一會兒，他停在欄杆前，看著遠方，海風將他額頭前的頭發吹得豎起來，就像一群在舞蹈的精靈。

    我倚著欄杆，晚風把馬尾吹得淩亂，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就那直直地看著他，看出了神。

    可他也沒有躲避，也看著我，幾秒鍾後他微笑著長舒一口氣，便將腳下一個石子踢得很遠，多美好的夜晚，海風，海聲，路燈，行人，和你。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本來就是微乎其微的東西。那一刻我不知道他在想什，可我卻意外地有所感知。在這短暫的相處時光，在我們互相看著對方的時刻，在麵對未來的一切未知中，仿佛時間突然靜止。可在這相望的一瞬，我好像已經用完畢生的運氣。

    我們之間也不話了。我看著周邊霓虹閃爍，高樓林立，繁星點點，讓我想起前幾喝醉的那晚，我到底還要傻到什時候。

    他俯臥在欄杆上，看著海麵靜靜發呆，他還有多少時刻，是守著一個女孩如這般縱情思索的。

    我知道一個眼神或者一個笑容，就已然默契和共鳴。我突覺這份感情已然半透明，雖然他並不清楚我此前的全部心事，可我藏不住心緒的眼睛他讀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