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的氣氛和兩人剛剛進來時相比完全變了個樣，皇上站在陸昭麵前，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容，陸昭有點反胃，這張假笑的臉真的讓他覺得惡心，若不是現在還缺少一點時機，他真的不想看到這張臉。

    楊閣老看見皇帝麵對陸昭的指責時的一臉討好的樣子，他的心沉了沉，看來自己剛才和皇上說的話，皇上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啊，這個樣子，哪還有帝王的樣子啊！

    楊閣老在一旁痛心疾首著，皇上卻慌慌張張地拉了陸昭的衣袖，滿臉的驚恐，小聲道：“愛卿，愛卿啊，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可知道朕這些日子是夜夜難寐啊，我……我……”

    皇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就像是發現有人在監視著自己一樣，陸昭冷笑著看了眼他這般疑神疑鬼的樣子，朗聲道：“陛下，這都是自己人，您盡管說。”

    說到自己人的時候陸昭還頗有意味地衝著楊閣老邪邪一笑。

    聽完陸昭的話，皇上像是得到了鼓勵一般，這才緊張地說下麵的話：“朕最近這幾天，晚上總是夢見先太子還有他的兒子……”

    陸昭的眸子沉了沉，啞聲道：“哦？夢見什了？陛下不妨告訴我，我來幫你推演一下。”

    “我……我夢見了太子他，他居然掐著我的脖子！他要掐死朕！還有！還有他那個兒子！他睜大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說是他要讓我下地獄去陪他！”

    皇帝回憶起來還是覺得後怕，一雙眼睛驚恐地大睜著。

    “對了！”皇上又想起來什，突然一把抓住陸昭的手，激動萬分的說道：“我還夢見了先皇！他說……他說我害死了自己的兄弟，說我死後沒有辦法麵對列祖列宗！愛卿，你說……你說我該怎辦啊？”

    皇上無力地垂下手，一雙眼睛變得空洞麻木，就像是失去了魂魄的幽鬼一樣。

    陸昭眯了眼看向搖搖欲墜的他，半晌都沒有說話。

    一旁的楊閣老剛想說句什，就被一旁的韓澈冷眼逼得又活生生咽了下去。皇上啊！您這是怎了？

    “愛卿，朕每日都讓宮人替朕燃著宮燈一直到天明，身邊也一直有蕭貴妃陪著朕，可是，朕每晚還是能從噩夢中驚醒，醒來是一身的冷汗，你說，這是不是上天覺得朕這個皇帝做的不好，它……它想要將這個權利從朕的手中收回去了呢？朕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聽到皇帝這樣說，楊閣老“撲騰”一聲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年僅六十的老者一頭花白的頭發，早已爬滿皺紋的臉上涕泗橫流，他痛心疾首的高聲道：“皇上啊！您千萬不要這說啊！您是個好皇帝啊！”

    頭碰擊地麵的聲音一下一下的回蕩在整個寂靜的大殿，顯得格外的驚心。

    皇帝背對著眾人歎了口氣，終是沒有言語。他瘦削的背影在這偌大的宮殿中顯得格外的渺小，這幾年不知道他經曆了什，才不到三十的年紀，仔細看去，墨發中已經有了不少的銀絲，或許是因為常年憂心國事，眼角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爬滿了細細的皺紋，明明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卻多了分老態龍鍾的悲涼。

    陸昭朝著他拱了拱手，輕聲道：“臣會回去替皇上開幾個藥方子，皇上每日按時服用即可。皇上不必憂心，這幾天頻繁做噩夢定是國事操勞的緣故，注意休息便好。”

    皇帝輕聲應了聲，隨後衝著身後的人無力地擺了擺手：“都退下吧……朕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幾個人拱手行禮，低著頭退出正殿。

    等幾個人的腳步聲消失在正殿後，皇帝這才轉過身，那雙曾經明亮的眼睛現在滿是紅血絲，他抬腳慢慢地一步一步朝著正殿兩側的石階走去。

    一步又一步，步伐緩慢，像是一位年邁的老者。

    終於走到石階的頂部，皇上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頹然坐在這金燦燦的龍椅上，他輕輕用手撫摸著龍椅，半晌，抬頭看著空無一人的殿下，長歎一口氣，無力地說道：“老天，你告訴朕，難道真的是朕做錯了嗎？”

    空曠的大殿隻傳來他剛剛說過的話的回音，除此之外，寂靜地像是沒有人存在一樣。

    “皇上，該喝藥啦，國師大人派人送來的安神湯，陛下趁熱喝了吧？”

    說話的是一位身著華服，身段妖嬈的妃子，正是這幾年深得皇上恩寵的蕭貴妃。

    蕭貴妃接過一旁丫鬟端著的藥碗，柔聲勸著皇帝。

    皇帝正一手支著頭疼的額頭，微眯著眼，眉毛微皺，聽見貴妃這樣說，他才睜開眼，無力地伸出手接過她手中的藥碗。

    見到又是這樣黑乎乎的湯藥，皇帝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這陸昭每次送來的藥怎都這苦？

    皺著眉，忍住想要把它們都吐出來的衝動，皇帝仰頭將碗中的湯藥滴水不剩的喝了個精光。

    貴妃見他將湯藥都喝完了，這才伸手拈了顆蜜糖遞給皇上，柔聲道：“皇上，吃顆蜜糖吧，湯藥苦。”

    貴妃替他將桌案上的書卷都收拾了起來，隨後走到床邊，輕聲道：“陛下，喝了安神湯就早點睡吧，明日還有早朝呢！”

    皇帝伸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額角，無力地起身：“也罷，替朕寬衣吧。”

    蕭貴妃替皇上吹滅了一盞宮燈，隨後看了眼紗帳中已經熟睡的皇帝，揮手叫來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壓低自己的聲音輕聲道：“去告訴大人，藥已經用下了，就說我每天都會看著他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