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午時，福瑞榮升的少爺王俊康過來了，是要聽曲。有誰大中午得聽曲？媽媽用涼水匆匆洗了把臉，好讓自己清醒清醒。昨後半夜，俏兒那個賤人惹惱了崔老爺，讓人家下了黑手。若不是她有經驗，俏兒這傷好了也會留疤。

    呸！老不死的，最後才給了十個子，當老娘是要飯的？兩盤菜，鹽煮豆子和水煮豆腐，再加一壺醪糟湯，也得值上二十文。那老混蛋居然菜是臭的，酒是餿的，俏兒是個呆瓜。隻值十文錢。

    老不死的，要不是世道不好，俏兒還能讓他鑽了空子，沾了身？呸！禍害了多少姑娘，也不怕報應在自己的兒孫身上。此氣不出，她就不是這燕春樓的當家媽媽！下回，定要找個姐兒要了他的老命。讓他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聽曲？福瑞榮升的少爺？笑死人了。紅花坊出來的窮鬼，不過是開了個店鋪，就自稱是‘少爺’？他是沒見過老娘的家底，出來能嚇死他。窮鬼還想當大爺，下輩子吧！我倒要看看，如若拿不出來個好價錢，老娘就讓他知道知道什叫‘好進不好出！”

    ！聽那子長得不錯，在西市上有幾分名氣。待會見了，讓老娘沾沾便宜，就少要些聽曲的錢。想到這兒，媽媽心情又好了起來。照著銅鏡，唱著曲塗著花油，硬生生揉出個笑臉來，幹笑兩聲，拎著繡著喜上眉梢的手帕，扭著巨臀往外走。

    一會兒的功夫，滿頭的汗，媽媽用帕子擦了擦，捏捏肚子上的肥肉堆，歎了口氣：又胖了。想當初自己也是興慶府有名的花姐，妖嬈動人。

    咳咳咳，又是討厭的咳嗽聲，怎還不死。媽媽一臉嫌棄得經過桃花的房間，桃花依在門上假惺惺得問了個安。呸！媽媽啐了她一口，就是有人聽曲也不讓你這個蹄子出去。敢算計老娘的錢，膽兒吃肥了。從今往後，那沒人幹的活就是你的了。

    “看什看，今再拉不到客，就給我滾到雜役房住。老娘可沒閑錢養你這白眼狼！”

    桃花討好不成反倒惹了一頓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轉身進了屋。

    “咳什咳，要死就快點死！”

    “咳咳咳”桂花咳得更厲害了，止都止不住。

    “喲！都咳出血了。好啊，我今個兒就把你扔在亂葬崗得了。要是敢把病症傳給姑奶奶，我就掐死你。”

    “什？咳出血了？哎呀，這可壞了事。趕緊讓菜頭把她扔出去。太不吉利了。”媽媽聞言轉身回來，探身往屋看。果然，桂花腦袋旁的床布上，有星星點點的血印子。扭了桃花兩把，怪她不早。心情頓時不好的媽媽，連連打了好幾個路過的姑娘，這才下了樓梯。

    “哪位哥要聽曲？”

    抬眼一看，隻見王俊康唇紅齒白，大眼劍眉，鼻挺膚白，一身的藍色麻製長袍，腳踩皮製短靴，站在那兒宛若仙子。此等妙人，隻應上有。媽媽從未見過如此出眾的美男子，五官深遂卻融合了大周人的柔美，棱角分明卻極具儒雅，氣質出眾，一定是個大周人和西域人的混血兒。媽媽瞬間忘了接下來要的話，歪著頭流下了口水。

    最煩陌生人看他的眼神，猥瑣且惡心。尤其這個胖大的婦人，滿身的脂粉味和體臭味混在一起，熏得人腦袋疼。還要流著口水往他身上湊。都怪大丫，他可不想來這亂糟糟的地方，她偏要他來。要考驗他的定力和處理各種人際關係的能力，包括花樓賭場以及各種正常的非正常的場麵。外貌俊美，那可是上的恩賜。羞於見人，那可是對賦的最大浪費。人前扮使，背後捅刀子，這才是高級黑。

    最厲害的人，不管長什樣，都要有一顆平常心。臉上帶著笑，心要想清楚自己的目標，切不可因別人的目光而飄飄然，或是妄自菲薄。他今的任務是接洽一個叫桃花的花姐。那塊繡樣，一看就是技藝高超的人繡的。人才啊人才，堅決要把情況摸清，把人給弄到手。

    為了家的生意，這些醜人看了就看了。平常心平常心。想到這兒，王俊康放鬆了下來。大丫了，男人耍賤最讓人受不了。原本仙子一般的他，挑了挑眉毛，嘻皮笑臉的湊到媽媽近前：“媽媽，我來聽曲。”

    美男子主動湊過來，媽媽立刻笑得見牙不見眼，伸手趁勢要摸美人的臉蛋，卻被人家躲開了：“呀呀，美人兒要聽什？媽媽就能唱，‘哥兒不要躲，讓奴家拉個手啊！’”。不要臉得隨口胡謅了一句，還想拉王俊康的手。

    “媽媽客氣，我想聽‘女兒醉’，聽一個叫桃花的唱得最好。”

    “要什桃花，媽媽給你叫個比她唱得好的。春兒、綠兒趕緊過來，俊俏公子要聽曲啊。”趁王俊康不注意，肥手摸了他的下巴一把。

    “囊中羞澀，沒那多的錢啊！”王俊康蹭了蹭下巴，可憐巴巴得。

    “談什錢？陪媽媽喝上兩杯，不要錢。”媽媽的眼一挑，臉紅了大半，緊緊貼在王俊康的身側，巨胸巨肚都往少年郎身上挨。這個時候，春兒和綠兒趕緊圍了過來，前後夾攻，王俊康成了肉夾饃的肉，被擠得動彈不得。

    “媽媽，聽曲！”正當幾人推來搡去得分不開時，有個童音大吼道。

    “去去去，哪來的毛崽子！菜頭，菜頭，趕緊把他扔出去。”

    “奶奶的，睜大你的肉眼，好好瞅瞅我是誰。”人兒蹬蹬蹬上了王俊康他們前邊的桌子，把臉杵到媽媽的大圓臉上，眼對眼，鼻對鼻。

    “管你是誰，滾一邊去！”

    “我可是福瑞榮升的東家。”不點扭身，盤腿坐在桌子上，兩手叉肩，頭扭到一邊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