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來看如意的刺繡雖然是權宜，但是對刺繡本身並非對不感興趣。她對所有的文藝、文化都有興趣，所以才一直從事相關工作。

    如意所在的這繡房是真正的繡房，並非是姐閨房，雖此繡房不如彼繡房，卻也術業專攻，很有幾分看頭。

    這徐善喜家的等人從京南下不過一兩個月，如意卻沒閑著，滿鋪著的俱是繡品，有羅衣有紈褲，也有那錦帕鞋襪。

    因屋有兩三個繡娘，張瑾一時還不認得哪個是如意，隻聽徐善喜家的高呼一聲，一個穿著艾綠色褙子的女人放下手的棚子，走了出來。

    這是個看似二十三四的清秀女子，身量單薄，生得潔白，將長辮挽在腦後，斜插了兩根金鑲玉的簪子，看上去是個有頭臉的媳婦子。

    張瑾倒是吃了一驚，原以為叫如意，應是個雲英未嫁的，不想是個婦人，又怎叫了如意呢？

    如意與那兩個繡娘一起給張瑾請了安，吳媽媽見張瑾不應，隻盯了對方那頭發看，就笑著給自家姑娘解釋：“她是自個兒梳起來了，怕是二*奶奶太喜愛她，竟不舍得她配人呢。”

    “盡胡！”徐善喜家的急聲打斷了她，笑罵道：“再沒有你這樣埋汰人的了，**奶疼她，隻有疼得四處找那周正人配她的，哪有這個留法。”

    如意也聲的道：“原是自己的主意，虧得**奶體恤，全依了我，不至讓我去做了姑子。”

    吳媽媽聞言，又見如意是這個體態模樣，不由歎：“可憐年紀輕輕的。”

    如意抿了抿唇，雖沒話，眉目間倒是淡然。

    張瑾對此也不以為然，這如意既有一技之長，他日沒了二*奶奶，在哪兒愁飯吃，還非得要個男人栓著不成？因此她不理這茬，隻拿這當場風俗調研，一邊四處瀏覽，周圍翻看，一邊拉著如意尋三問四，對方細細答了，使她很是漲了一番知識。

    徐善喜家的正愁雞蛋沒縫，見張瑾與如意處的好，自然樂觀其成。

    吳媽媽是靳氏的陪房，雖非乳娘，卻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原看張瑾生得靳氏一般聰明靈慧，心雖高興卻也怕她和靳氏似的讀書讀出了士大夫脾氣。如今見張瑾對女紅感興趣，也是樂觀其成，隻想著女兒家還是該有女兒家的本分。

    卻不知張瑾其人有興趣的物事多了去了，首當其衝的遠輪不到女紅。

    她這日在繡房頑了半日，雖興致勃勃，無所不問，但回到了正屋後，心思又一分不少的回到了讀書認字上，再無旁騖。

    徐善喜家的一連多日的以什帕子、花花草草異色針法來誘她，也全不上道。

    過後不由沮喪十分，直罵：“生個女兒也似呆子，拘著寫字有甚好的，長大還能考狀元不成！女紅不成，那才公婆嫌來狗也嫌哩！”

    這話自然是關在屋子罵，聽到的沒有別人，也就她那當家的一個。

    徐善喜早習慣自家婆娘一到頭哪兒都能停，隻嘴不消停，倒也眉頭不皺。他給自己倒了茶，：“三爺三奶奶都是讀書人，你還能指望探花與女翰林的女兒不愛讀書不成？不過也別急著惱，到底是個四歲孩子，心散著呢，總是愛頑的。”

    話時，他已經打開一個花梨木匣子，麵躺著個穿著大紅色綢緞的人偶。

    徐善喜家的一看，嗤道：“當是甚，便是穿金戴銀紮個東珠，也隻是個人偶罷了，那五姑娘雖養在徽州這地界，外公雖然也不做閣老了，但也不至於這沒見過世麵。你是沒瞧見她素日穿戴的，雖不甚花俏，卻也是禦造加緙絲的，三爺三奶奶是拿她捧手心疼著哩……”

    “你急甚！”徐善喜瞪了她一眼，然後將人偶取出來，不知搖動了個甚位置，那穿著喜氣的人偶竟自個兒動起來，手舞足蹈，雖來去隻有三兩個動作，卻已叫人挪不開眼珠子。

    徐善喜家的連道“稀奇，稀奇”，又問：“又是哪兒得來的寶貝？”

    “南邊範家跑船，賣了瓷器綢緞，也買回些稀奇古怪的番物，他挑了幾個像樣子送了我，指望我回去在二爺麵前給他好話呢。”徐善喜見震住了媳婦，就將人偶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