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瑾聽在耳，看在眼中，與靳氏道：“娘親給我挑丫鬟，可許我自個兒拿主意？”

    梳著丫角的女兒可憐可愛的伏在膝頭，又巴巴的問，靳氏哪有不許的。

    便是不許，張瑾原也不怕，總有他法來服了靳氏。幸而得了大人的寵，就如同得了尚方寶劍，盡可以由得她施展了。

    雖看了一遭，聽了一遭，她卻不急著拿主意，離了靳氏身邊，走近那幹丫頭們幾步，張嘴問道：“你們可知道從前我身邊的丫頭是怎攆出去的？”

    這些丫頭們拿來到府衙候選，原不是一兩日的事，本是靳氏有言在先，符牙婆慢慢搜揀好的。在符牙婆手，自有一番調*教，篩了那實在不堪用，又在吳媽媽那篩了那次一等的，到了這第三層靳氏眼前，都不是那一無所知的。

    從前這兒姑娘的丫頭怎被賣，她們總歸是聽了一些。

    但她們聽的，想來是符牙婆用來恫嚇她們聽話，因此張瑾一問，竟沒有敢開口回答的。

    張瑾轉頭看向符牙婆，問她：“你她們都是一等一的聽話，怎我問她們，她們隻當沒聽到，看來是瞧我人，不將我放在眼。”

    符牙婆一愣，不想這姑娘看著可愛靈巧，不想氣性卻大，然而早看出靳氏寵溺，不敢露出異色，忙賠笑道：“姑娘誤會了，誰給她們這膽！”著就瞪了那群丫頭，低罵道：“不知禮的東西，姑娘問話，一個個都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了？還不好好的回話！”

    這時候丫頭們麵麵相覷了一眼，方有那大膽開口。

    “因她們沒服侍好姑娘，讓姑娘受了苦，太太心疼，所以攆了。”起頭的是中間最高挑的一個，按之前報的名字年齡，叫作招弟，十歲。

    因有了第一個，後頭的丫頭也就會了，不外是學著差不多的意思，唯有兩個人的不同。

    一個是八歲的萍兒，她：“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她們雖沒有要殺姑娘，卻也害姑娘差點沒了命，當然要罰。要是她們害了姑娘的命，那就要給姑娘償命。”

    話音未落，已叫符牙婆幾乎昏過頭去，急得打她的嘴，道：“盡胡沁！”

    緊接著一個是五歲的喜鵲，她倒沒那些丫頭的攆法，隻可憐兮兮的紅著眼：“姑娘落水了，要是大家拚命救了，那還要賣山溝去？”末了在符牙婆的瞪視下，補上道：“太太、姑娘，我會鳧水，哪日姑娘再落水，我一定拚命救，別賣我……嗚嗚……”

    竟哭出來，這個一哭，餘下幾個丫頭也大有抽泣的，仿佛待會也要遭發落般。

    張瑾啞然，不知私底下這牙婆都怎樣調*教人，竟一個個都驚弓之鳥成這般。

    靳氏也看不入眼，對符牙婆越發沒了好臉色。

    張瑾不想再看符牙婆打人，連忙喊禾香去拿午間吃的果子來，分發給了這些丫頭。

    府衙雖然隻是五品府衙，但張生燕與靳氏都是大家出身，衣食住行自然又精致十分。這日常吃的果子，看在一班丫頭眼中，自然垂涎欲滴，也是從沒見過的。

    究竟都還，便有幾日調*教也遮不了本性去，禾香拿來的一碟果子剛放下，就有人眼疾手快去拿，一人帶了頭，其他人自然不甘示弱，頗有些你爭我奪的勢頭。

    張瑾旁觀著，一開始是個體型豐滿的丫頭占了先，後來兩個年紀大些就搶，將餘下幾個瘦弱、年幼的丫頭擠開去。眼看有些不成樣子，出來呼喝的不是符牙婆，竟是八歲的萍兒，她沒有近前，嘴直道：“豬拱食呢，人家這是來買丫鬟，又不是買牲畜的！”

    那個叫招弟的也出言勸了兩句，然後就去扶那倒地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