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顏惜葉第二回來洗劍鋒。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此回過來，一是為謝書長老的情誼，二是當麵清，總比一紙書麵來得誠懇。

    依然是那個喚作長青的領路童子帶顏惜葉進去。這回長青與顏惜葉也算是有一麵之份，故而態度也比上次親熱些許。言語中竟是有讓顏惜葉今後關照之意。

    顏惜葉也不好明此次來意，隻好閉口不言。

    長青將顏邵二人領到一處殿前，他是道童，不便入內，隻能讓顏惜葉自行進入了。

    顏惜葉仍舊謝過他，與邵知逸一同進了殿去。

    書長老出關不久，閉關將近兩年，修為又精進了不少。顏惜葉這回一進殿中，便覺殺意濃厚了不少。那些劍，對她的排斥之感，相較上一次也更加深了。

    書長老正在殿中拭劍，見顏惜葉過來，便仔細放好了劍，才起身過來。

    “書長老。”顏惜葉恭敬一禮。

    “嗯，你來了。”書長老點點頭，目光卻在掃到邵知逸的一瞬間頓了一下，才轉開視線。

    “想不到你已經築基了。”書長老目露喜悅，“這很好，果然是資過人。”

    “謝書長老誇獎，隻是比惜葉更出色的道友甚眾，惜葉不敢擔此稱讚。”顏惜葉道。

    書長老擺擺手：“好了。明日我座下四五弟子都會回來，拜師行禮便放到明罷，你先隨我來後殿認一認這紫雲道的諸位長老掌門……”

    顏惜葉連忙明來意：“書長老且慢，惜葉此次並非為拜師而來。”

    “不是為了拜師？”書長老的臉色頓時由喜轉怒，“那你是為何而來！”

    “惜葉十分感激書長老賞識，書長老之風也尤為惜葉所慕。但……”顏惜葉緩緩吐了一口氣，拜了下去：“惜葉所求劍道，並非長老之劍道，或可所參所悟，但終非惜葉所往，還望長老能原諒惜葉。”

    “此道非你所求……”書長老冷聲問道，“那何道才是你所求之道！”

    “修本命之劍，乃惜葉所求之道。”顏惜葉仍是恭敬之態。

    書長老緊緊盯著顏惜葉不放：“本命劍。你可知道自己在什？”

    這個詞，書長老在很久之前聽過一次。這是劍修中十分隱秘的一派，哪怕是最古老的典冊，也不過隻有一筆記載而已。

    “查，三千世界有劍修，煉此身，修法劍。元嬰後，劍既是人，人則為劍。其劍修出，平四海，戰八方。無人可擋。”這是紫雲道封存了數萬年中的典冊中記載的一段話。書長老在成為長老之後翻閱過一次。

    無人可擋。

    這四個字令書長老印象深刻。究竟是多龐大的力量，才讓記載之人寫出了這幾個令人幾乎不敢相信的字眼來。可惜的是，無論書長老再怎查找，也找不到關於這派劍修的記載了。

    怎煉化此身，怎修煉法劍，沒有任何記載。然而就這寥寥幾字，讓書長老記掛了數年。但他無論如何參悟，終究不能窺破其中玄機，隻能無奈放棄。

    顏惜葉一起修本命之劍，書長老立刻想起了那派隱秘的劍修。如果顏惜葉的也是這個的話……

    書長老心中掀起了層層巨浪，麵上卻一絲都沒有表現出來。

    “是。”顏惜葉點頭，“而且惜葉已經開始鑄劍了。”

    “拿出來我看看！”書長老終於按捺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恨不得立刻見到顏惜葉所之劍。

    顏惜葉與邵知逸商議過，並不打算瞞著書長老，於是痛快地將玄影招了出來。

    玄影一出，立刻感受到了大殿之中數位同類的威脅，它忍不住將自己的劍意釋放出去，抵抗那些咄咄逼人的長劍。

    “劍吟……”書長老近乎癡迷地盯著玄影，發出了感歎。

    顏惜葉隻有築基的修為，其劍卻可以發出劍吟了！書長老可是修到了融合，才窺見寶劍遇敵發出的吟誦。

    如果顏惜葉所修，真是那記載中的劍修之道，那照這個形式來看，無人能擋此話，可謂所言不虛。

    “可否與我一戰！”書長老目光熱烈，緊緊盯著顏惜葉。就連那滿殿的長劍都因為感受到了書長老濃烈的戰意而震動不已，一時間殿中金玉震動之聲不絕於耳。

    顏惜葉毫不猶豫地點頭：“是。隻是這殿中並不寬敞，恐怕手腳施展不開。”

    書長老示意：“跟我來。”他將顏惜葉令入後殿，穿過一道回廊，竟是一片寬闊的石板地。

    邵知逸錯後顏惜葉半步，確實緊緊跟著不放。書長老雖看見，卻也不曾過多言語。

    “這是我平日磨劍之處，也常與徒弟在此對戰，我們便在此一試，如何？”書長老指著那開闊而又空蕩的地方，問道。

    “那惜葉便獻醜了。”顏惜葉一禮，兩人隨即入了場中，形成對持之態。

    書長老先開了紫府，一時間空中出現數把長劍，密密麻麻。劍與劍之間各自相隔甚遠，卻又仿佛渾然一體，雖十劍、百劍、千劍、萬劍，仍為一劍。

    立於場中的顏惜葉立刻感到了那迫人的壓力，仿佛被百十把刀劍將全身上下圍了個嚴實，又像是被一把銳利無比的長劍直指眉心。壓力之下，額邊竟是有汗水滴落下來。

    書長老鑒於顏惜葉築基期的修為，將出手的劍減少到了百十來把。他現在的修為，就算上萬把長劍同時出動，在他這也不算什。故而這百十吧，竟然顯得有些可憐了。

    書長老的劍，無疑是經過了千錘百煉出來的，況且劍本身就是煞器，其勢自然不可用其他普通法器來相比。顏惜葉這邊確是壓力巨大，光是那濃重的殺意，淩厲的劍意，就令她幾乎動彈不得。

    顏惜葉穩定心神，將紫府打開，幾乎是瞬間，玄影便衝了出來，懸於顏惜葉上方。玄影身上金藍黑三色隱隱遊動，似是麵對這般強大的敵手，將其戰意也完全激發出來。

    顏惜葉幾乎是本能地感受到，玄影身為玄石的煞氣，被激發出來了。

    玄影一出，顏惜葉身上的壓力立刻卸掉了大半，以玄影之力，竟能將大多數的敵對劍意逼在一步之外，卻無法靠近顏惜葉。

    “今日不做其他，便以劍意一試罷。”書長老的渾厚的聲音傳來。

    “是。”

    劍意。顏惜葉懵懵懂懂，卻看到書長老神識一開，隨即場上的劍便開始變幻了。

    她也立刻將神識放出，朝那玄影投去。

    玄影與她本是一體，輕易地便將神識納入了體內，任其肆意遊走。

    一瞬間，顏惜葉眼前出現了兩幅截然不同的景象來！

    一個是在站在場中，看到對麵的書長老與眾劍的景象，另一個，竟是懸浮在半空之中，麵前隻有數把寶劍懸空而對。

    那些寶劍身上都有煙霧彌漫出來，不多時，那些煙霧竟化了一個凶獸！

    凶獸的兩隻碧眼，朝顏惜葉逼視過來，目露凶光，似是下一秒就要撲上來進行撕咬。

    “怎還不動作！”書長老的聲音如一計醒鞭，將顏惜葉從眼前的變化中掙脫出來，重新審視這新的視野。

    顏惜葉同樣感受到自己身上有濃霧升騰而出，心念一動，便也化了一隻凶獸。鐵蹄獠牙，雖沒有對方高大，卻毛發柔滑光亮，肌肉緊實。

    顏惜葉略一思考，便能明白過來，她看到的第二幅景象，應是玄影入眼的場景。那些從劍身上升騰而出的煙霧，便是劍意無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