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上還沒多少行人，紙傘鋪子門口地青石板便早被這江南的細雨潤得油光發亮，石階旁兩盆的蘭花在風中輕輕搖曳。

    紙傘鋪子的匾額是用深色的楊木製成的，厚厚地上了一層桐油，樣子古樸而又收斂。鋪子的門關著，兩枚被擦得發亮的銅環靜靜懸在門上。

    至於院，則又是一番別樣的風景。淅淅瀝瀝的雨絲落在沾滿青苔的沉墨色磚瓦上，再順著半開的窗扉吹入屋內，帶來一陣陣清爽的涼意。

    一襲穿著雨過青色的緞子旗袍的身影，靜靜坐在梳妝台前。

    這是個美人。

    陶瓷一般白潤細膩的肌膚，光潔的額頭，濃淡相宜的秀眉，纖長濃密的羽睫。嘴唇是輕薄的水紅色，略略一抿，便有了動人的弧度。

    這等美色，便是放在江南這種地方，都是極其稀罕的。

    隻是，稍顯稚嫩。

    不過主人公自己似乎並沒有太過在意這一點。

    她隻是用那雙黑白分明，汪著水的明眸靜靜端詳了鏡子的自己一會，再心翼翼地用那把已經毛糙起來的桃木梳子將編好的秀發梳了兩遍，就起身出了門。

    吱呀一聲，木門推開，一把印著桃花的油紙傘被撐了起來。

    接著就響起了一個清脆動人的聲音。

    “養娘，我出門啦，今鋪子就煩請您多照看著。”

    “好，你早些回來，路上別多耽擱。”

    這是一個蒼老，但帶著慈愛和笑意的聲音。

    “嗯，我知道的，養娘你不用擔心我~”

    “哎，那就去吧。”

    這一聲剛落下，輕巧的步子便已經邁出了門，紙傘鋪子的大門打開又悄無聲息地關上。

    雨仍舊是細細密密地下著，不過這並不妨礙琦香的好心情。

    今是她的十二歲生辰，她攢了一筆錢，想去附近的首飾店，給自己買一份生日禮物。

    這個時候日頭還沒完全出來，又兼之下著雨，所以街上的人並不多。

    琦香走了幾步，忽然便聽到一聲遲疑又細微的呼喚。

    “琦……香？”

    琦香回頭，便看到蹲在對麵屋簷下，身邊放著雲吞擔子的林五一臉吃驚地瞅著她。

    “你……真的是你啊！”

    林五看清楚了琦香的麵孔，便兩步並做三步衝了上來。

    琦香並不習慣與人這靠近，不動聲色地微微皺眉，退後了幾步。

    “你幹什？”琦香冷淡道。

    “你……有情郎了？”林五打量了琦香兩眼，忽然神秘兮兮地道。

    琦香先是一愣，隨後便挑起秀眉氣道：“你胡些什呢？！”

    “那你作什穿成這副模樣？”林五被琦香罵了，不由得摸摸頭，咕噥了一聲。

    琦香目光動了動，本來想解釋些什，但最終她隻是淡淡道：“今日是我生辰，不能穿得好些？”

    林五頓時瞪大了眼。

    過了片刻，他訕訕道：“你這樣挺好的，其實也還好……你……你平時也穿得太素了……我覺得……”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