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的中國又迎來一個酷暑高溫。

    八月，在明晃晃得令人頭暈目眩的陽光下行軍，對任何人來都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對西營起義軍健伍軍來是如此，對大明湖廣巡撫方孔炤指揮下的雲南、貴州、四川、湖廣各路兵馬來，也是如此。

    隨州東南的群山中，一支數千人的隊伍分成遙遙相望的三路，在大山坳中逶迤而行。一麵特意製出的“李”字大旗，成為整個行軍隊伍的靈魂。大旗下，李定國撥馬於道旁，一臉憂色地看著疲勞不堪的兄弟們，更為那些帶傷的兄弟擔心。

    進山前，健伍軍毀掉了一切笨重的裝備，包括心愛的床弩和火雷彈射架、各式笨重的青銅炮，還有很多無法在狹窄山道中通行的大車、炮車。目前的健伍軍，雖然沒有任何的“重”裝備，卻有大量的輕重傷員占用騾馬，行軍速度一樣難以提高。

    而在西麵不遠的地方，也許就有四川石柱來的白杆長兵和同樣擅長山地作戰的貴州、雲南兵。最大的威脅，則是貴州副將龍在田率領的騎兵。這支騎兵人數不多，僅得兩千餘眾，裝備的卻是矮壯實，適於山路行軍的川馬。如果在鄂北山中遭遇這支騎兵，對健伍軍來無疑是危險之極的事情。

    幾人匆匆逆向行來，都是一身鄂北山民的打扮。為首的，卻是鷹揚營的哨官黃光傑。

    “報將軍，隨州信陽一線，官軍蝟集，著實難以通行。黃廟、柳樹鋪、高集等地各駐有數千官軍，武勝關要隘為左良玉部把守。”

    “左良玉？他動作如此之快？！”李定國倒抽了一口涼氣，看著黃光傑再次問道，其實他心已然明了，此問無非是僥幸心理作祟而已。

    黃光傑抱拳低聲道：“將軍，左部月初接管武勝三關，扼住鄂北豫南通路，據……”

    李定國抬手止住了哨探的話，轉頭道：“請袁副統！”當即就有親兵應聲往後隊而去。“黃頭領辛苦了，你且先行下去休息，有事我隨時找你。”著，李定國杵著混鐵長矛翻身下馬，等待袁升高的到來。

    形勢已然明了。

    健伍軍要回豫西南與董慶等人會合，完全可以走隨州以南快速插過鄂北，到達川鄂邊後折向北。這樣就可以繞過官軍重兵，安全抵達均州。不過，如此一來，北路西營大軍就要直麵左良玉全部兵力！沒有健伍軍的西營，能夠突破熊文燦（此時接替王家禎任五省軍務總理），左良玉七萬大軍的防線，抵達均州嗎？

    李定國凝視著東北麵的群山，思緒已經飛越重重山巒到達張獻忠身邊。

    分兵分路，真的能夠分開親情，把健伍軍徹底從西營剝離出去？顯然不行！健伍軍和西營有共同的血脈，甚至健伍軍將士的家屬，也大多在西營老營。

    從任何一個意義上來看，李定國都要著力去吸引左良玉部南下，為張獻忠西歸製造機會。

    袁升高帶著他的親兵隊長阿布泰急急趕來，見到李定國在沉思，兩人不約而同地掀下頭上的鐵盔夾在腋下，等待將軍發話。

    “袁大哥。”李定國沒有轉身，還是對著東北方向抬手指道：“徐州，鳳陽，河北軍應該到皖西北了吧？”

    袁升高頓時明白過來。他和李定國不同，應該，袁升高和錢文直都是積極主張健伍軍獨立發展的。不過，從為人的角度來看，這是因為兩人在西營沒有任何的牽掛。而整個健伍軍，又有多少人讚同完全與西營分裂呢？可以，少數中的極少數。此時，見李定國為西營大軍擔憂，袁升高自然也不會奇怪了。

    “將軍，不如，敲一下襄陽？”

    李定國驀然轉身，應道：“打襄陽？”

    “是，劫掠襄陽周邊的富戶，作出積極攻城的態勢，如此，足以讓方家伯父手忙腳亂，向左良玉求援了。”袁升高一邊著一邊蹲在樹蔭下，撿起殘枝在地上畫了個形勢圖。

    “問題不是襄陽，是隨州，方才黃光傑來報，隨州信陽一線有官軍重兵把守，健伍軍要西進襲擾襄陽，首要問題就是打擊高集一線官軍或者，或者從隨州以南繞道過去。不過，繞道而行，隨州南部多為淺丘，萬一被龍在田咬上就大為不妙。況且，繞道需時較多，就怕我們發起對襄陽的襲擾，也對北路大軍沒有任何幫助了。”李定國蹲在袁升高身邊，從他手上取過樹枝，把哨探的情報和自己的看法也畫了出來。

    “如此，就不是打襄陽的問題了！而是我們硬拚高集，威脅隨州，牽引信陽守軍南下。不過將軍，這樣一來，健伍軍就很可能被阻擋在隨州以東，難以與董統製會合。官軍重兵一到，周旋困難！”袁升高一臉擔心地看著李定國的臉，他自己也在猜測著李定國的真實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