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納德找到巴蒂斯特的時候，巴蒂斯特正在與士兵一起訓練劍術。

    貝爾納德先是站在旁邊看了一下，巴蒂斯特的劍突刺劈砍，死板而沒有任何的驚喜。他曾經看過那些中世紀格鬥技的資料，兩相對比之後，發現巴蒂斯特的劍術連視頻學者演示的都不如，技巧粗糙而醜陋。

    不過也是，那些學者們找到的劍術資料，都是那個世界大貴族、以及騎士團千錘百煉過的。他們因為打贏了一場場的戰爭，所以才能把這些技巧流傳到後世，自然都充滿著力與美的肅殺之氣。

    這個世界肯定也有高明的劍術，以及頂級的劍士，但科拉家族隻是下層貴族，可沒有錢去聘請高明的劍士前來教導劍術。而巴蒂斯特也並不是繼承人，所以也無法跟著貴族、騎士去學習劍術，他自己摸索出來的莊稼把式，自然就談不上美感了。

    如果是格羅奧的話，劍術應該會強上許多，但格羅奧在外麵跟著一名大騎士學藝，已經幾個月都沒回科拉了。

    “巴蒂，我有問題要請教你。”

    “這不是我那個書蟲弟弟貝爾？你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離開書房，真是奇跡！”

    聽到貝爾納德的呼喚後，巴蒂斯特停下手中的劍，調笑著貝爾納德，來到了走廊邊上。

    “你不用練習咒語了嗎？”

    “額……艾茵我太吵了，就不讓我再練習了。”

    “哈哈，不用覺得丟臉，我當初也被她這樣過。我那時可比你瘋狂多了，兩年多的時間內，整個城堡都能聽到我練習咒語的聲音！”

    “兩年？！”

    “是啊，隻是到了最後我還是放不出任何一個魔法，所以我放棄了。你不過才喊了兩個多月，還遠遠未到放棄的時候！”

    巴蒂斯特笑著鼓勵貝爾納德。由於有著過來者的經驗，所以麵對相同經曆的貝爾納德，他帶著親切與懷念感歎著過往。

    看來異世界的魔法，是孩子們共同的夢想，就跟上一世夢想當科學家的孩子們一樣。隻是到最後，都因為現實林林總總的原因，而放棄了最初的夢想。

    而這其中，巴蒂斯特主動放棄，貝爾納德被動放棄，原因在於貝爾納德成功了。

    “那，你是有什問題呢？”

    “關於森林的事。”

    “森林？這真是奇怪，你問這個幹什？”

    “我想去森林探險。”

    “哦，這個可以！森林蘊含著各種挑戰與機遇，是冒險的好地方，可以鍛煉人的勇氣與智慧，但是你要非常心才行！對了，我們馬上就要去巡邏了，也會前往森林，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過去？”

    “這樣最好不過了，我可以在路上問你！”

    於是不久後，巡邏隊出發了，領隊的是科拉的治安官，他是特斯坦的親弟弟。貝爾納德跟在巴蒂斯特的後麵，混在巡邏隊走出了城堡。

    這也是穿越到這個異世界後，貝爾納德第一次看到外麵的世界。

    不過這也不完全對，貝爾納德早已無數遍看過外麵的世界了。因為他住在城堡的內庭，那是山頭上最高的點之一，所以平常他從走廊、窗子往外眺望時，總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將整個科拉盡收眼底。

    這個世界的色彩，是單調的。如果是萬物複蘇的春，那整個世界都是綠色；如果是熱情似火的夏，那整個世界就是藍色；如果是碩果累累的秋，那整個世界全是黃色。

    也許第一眼看過去，眼前一切美如畫，但看第二眼就會腦殼疼，因為整個世界就沒有別的色彩，看久了就會像雪山上得雪盲症的迷途旅者一樣，眼最終隻能看到世界空無一物。

    這種奇怪的感覺一直困擾著貝爾納德，明明這個世界人們都在辛勤勞作，但他卻從心底感到一切都死氣沉沉的。現在當他走出城堡，來到鄉間後，才發現原來鮮活的並不是這些佝僂著身體勞動的人，而是那些加諸他們身上的苦痛。

    “……不是大豐收？”

    貝爾納德雙眼所見，都是被粗礫的生活摧殘了麵貌的老農。飽經風霜讓他們的臉上皺紋高高聳起，仿佛一條條山壑，將渾濁的眼睛深深藏了起來。

    地上散落了不少金黃的麥穗，都是人們秋收時遺落下來的，眼前這些老農就在黃黑相間的土地，仔細搜尋著零散的糧食。由於他們眼神都不太好使，所以一遍又一遍地找過同樣的土地。

    他們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大豐收應有的喜悅。

    “那可不是！今年可是前所未有的大豐收，你看他們甚至還能拾穗，裝滿一個口袋，以前他們最多也就能撿到一把，可見今年收獲之多！多虧了我們，他們今年才能吃飽飯，不被餓死。”

    巴蒂斯特用高高在上的語氣道，仿佛在誇耀自己的聰明與慷慨。他表示這些老農能拾穗就是大豐收的明證，而且都是因為有他的恩賜。

    果然，一路上當老農們看到治安官與巴蒂斯特走過時，都紛紛獻出了卑微而討好的笑容，並大聲感謝著科拉家族老爺們的仁慈，同時讚美著今年的大豐收。

    巴蒂斯特矜持地點頭示意，像一位得勝的將軍一般微笑著，帶著貝爾納德走了過去。

    然而貝爾納德卻無論如何都笑不起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貝爾納德首先是作為一個人存在，而眼前這些受苦的也都是人。他在城堡看到的，跟鄉間看到的，明明是一樣的景色，但此刻接觸到這些被赤貧折磨得麵目全非，尊嚴與世界都被生活摧毀，心靈漸漸麻木、愚鈍的人時，他隻感覺看一眼都渾身難受，仿佛咽喉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喘不過氣來。也許一切原因在於，那時看到的都是風景，現在卻是走進了現實。

    是否人人都活得如此艱辛，還是隻有科拉才這樣？

    根據貝爾納德遊學的記憶來看，答案也許有些悲觀。

    “巴蒂，別的領也豐收了嗎？”

    “附近隻有我們領大豐收了。今年很多地方都發生了大獸潮，不少地方甚至都沒有進行春種，損失慘重。”

    “那不是要餓死很多人？”

    “那倒不會，即使最壞的情況下，他們隻要自願成為奴隸或者農奴，就會獲得庇護與糧食而活下來。我們家很多農奴就是這來的，同時也還有從其他領主那逃過來的農奴。”

    “難怪城堡人越來越多。”

    貝爾納德想到最近城堡熱火朝的樣子，看來是有不少活不下去的人逃到科拉來了，然後成為了科拉家族的農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