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必的手掌不算厚,觸感幹燥,指尖有點涼,手指細長骨節有一點凸出。指根處一層繭子,大概是拉弓搭箭磨出來的,虎口那也是,而且好像有個細細的傷疤。
我被他拉著走在街上,不光手被牽著,好像思維也全被那隻手給牽了去。手掌接觸,皮膚就像個解碼器似的,不由分的為我解讀著這隻手所蘊藏的信息。
“想什呢?”他忽然停下來問我。
我驀然回神,就像做了壞事被發現了似的,下意識的就想把手抽出來,他收了點力氣抓住,挑眉一笑,“緊張?”
“誰緊張了!”我矢口否認,裝作不在意地扭過頭去看兩邊的行人。
“我剛才的話聽見了嗎?”
“聽見了。”我心虛地,眼神閃了閃,隻好問道:“什話?”
他笑起來,神情寬和又無奈,仿佛看破了我的心思卻又無意拆穿,“我,平時如果你要上街,盡量讓朵沐兒或仇原跟著。最近從中原過來的流民很多,不安全。”
“哦。”我訕訕地應道,“看上去好像還可以啊。”
“眼下基本都在城外,越來越多的話恐怕會攔不住。”
“也不見得吧。隋帝在涿郡和東萊駐軍發兵,有能力逃難的人都給征的七七八八了,青州水患造成的流民不會太多,除去往別處逃難的,能到你這的該不會數目太驚人才是。”
咄必的手緊了緊,轉頭對我頜首一笑,“也對。哦,五原城這家的綠豆糕很有名,買點帶回去。”
“那東西很幹。”
“那家有賣梅子汁的,加了碎冰,很爽口。”
“你上次來不是都在整頓軍務?這些吃食怎這清楚?”
“我沒吃過,但是哲林幫我把五原城的情況摸的很詳細。”咄必拉著我從糕餅店出來,手多了一拎紙包,我手捏著塊綠豆糕吃的香甜。
“哲林真敬業。他是一家家的吃過去再寫成報告給你的嗎?那家夥竟然沒胖。”我撣了撣身上的糕餅渣滓,坐在桌前耐心的等著梅子汁。
二托著兩隻碗往我們坐的桌子這走,路過門口的時候踹了下腿,眉毛擰做一團,罵道:“滾開!”
我好奇地從窗戶探頭出去,見一衣衫襤褸的乞丐,瘦的皮包骨頭,髒兮兮的一身草杆灰塵,手摳著門檻,幹裂的嘴唇一張一合,幾不可聞地著:“掌櫃行行好,給點剩飯。”
“青州的口音。”我縮回腦袋來問咄必,“是流民?”
“嗯。不知道從哪混進城來的。”
二把兩碗梅子汁放到我們的桌上,“二位慢用,秋正燥的慌,喝我們這梅子汁消渴去火的。”
“有勞了。”我點點頭,從袖子摸出幾文錢來遞給他,“拿點吃的給門口乞丐吧,看樣子餓的不輕了。”
二略顯為難,“今兒給了他,明更不走了。”
“今兒我看見了於心不忍,明我看不見,你愛怎樣就怎樣。”我道。二這才掂了掂手的銅板往後廚去了。
咄必支著下頜看我,有點好笑地:“你這算什行善。”
“眼見了心煩,眼不見心不煩。誰這就算行善了。”我不屑地撇撇嘴,埋頭灌了一口梅子汁,酸酸甜甜的一絲冰涼入喉,暢快至極。
“我再有錢也管不了那多流民,要我,大老遠的人家來了,你還不想辦法給人條活路?”
咄必饒有興致地瞧著我,放下手,往前欠了欠身子,“如何給?”
“嗯——”我又喝了口梅子汁,咂巴咂巴味道,:“反正五原這人口不多,地方卻很大。給他們口吃的,然後弄弄軍屯什的,閑了置忙了用唄。”
“軍屯?”他眉頭輕蹙。
“對啊!現下隋帝征伐高麗民怨沸騰,他們不會念著朝廷的好的。你給他們活路他們就承你的恩。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你培養點自己的隊伍,用著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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