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撩開車簾，就見世民神色一震，目光牢牢地膠住了我，露出哀也不是喜也不是表情。須臾，他忽地從馬背上躍起，一道身影直衝過來，速度極快。身形掠至馬車邊上，咄亦手中馬鞭一甩向他麵門而去，世民敏捷地向後一撤，緩緩落下，站在了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中間隔了一個咄亦。

    “殿下為何攔我？”世民這話問的是咄亦，眼睛卻隻看著我。

    “營千總，你就這衝過來，我隻是攔你已經很給你麵子了。”

    “殿下擄了自己的弟妹潛入雍州，竟不知也是個會給人留麵子的人？”世民的語調平穩輕淡，可話卻已是極不恭敬的了。他現在也不過是個六品武職外官，論起來，與咄亦的身份可謂上地下的差別。他敢如此話，一來怕是吃準了咄亦這人的性子，二來，也是動了氣了。

    “世民！”我急忙插話進去，又按了按咄亦的肩膀，：“別亂話。沒有人擄我，咄亦是我的朋友。”

    “沒人擄你？”世民微微蹙眉，凝神地看了我半晌，似乎是想從我臉上看出些端倪來，“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

    “沒什。”我心中激痛，出口卻是淡淡的，“不過是膩了，煩了，想到處走走。”

    世民身子前傾，步子還沒邁出來，咄亦的鞭子又是一橫。他怪異地瞥了世民一眼，問道：“誰告訴你是我擄走的她？”

    我聽咄亦這樣一問，心也疑惑起來。咄必的王妃無故失蹤，按這事兒該是極隱秘的，我常在五原，在突厥又無背景，沒人刻意提起的話恐怕連突厥內部都不會有人察覺。世民又是如何知道的？

    咄亦與世民對視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真行。他在哪？”

    我怔忡片刻，登時明白了咄亦的是誰，覺得渾身血液倒流，一陣陣的發冷。我失蹤之事竟是咄必告訴世民的？我以為他倆是相看兩相厭的，卻不料亦是敵友難辨，我還真是笨的沒有底線。

    我沉下臉來，對世民道：“如今見也見了，讓我們過去。”

    世民的臉色變了變，不肯閃身。咄亦揚鞭甩過，他未躲，卻是揚手一接，隻聽見一聲脆響，鞭子卻被他抓在了手。咄亦一反手又將那鞭子從他手心抽了出來，帶出一串血珠。咄亦還欲再打，被我趕忙攔了下來。

    世民對手上的傷渾然未覺，往前又逼近了一步，“究竟怎回事？”他一邊著，一邊對我伸出手來。

    我往後躲去，一個不穩跌回了車，身體壓住車簾愣是給扯了下來。車的二妮急忙扶住了我，“姑娘心別磕著。”

    世民循聲往車看了一眼，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二妮，眉頭鎖得越發緊了。半晌，略顯急促地問我：“換了侍女？你知道茶是咄必的人了？你……難道是負氣離開的？”

    “咄必是怎的？“咄亦問他。

    “他你與李瀟同時失蹤，他以為你隻是送他回中原來找我，卻不想一年過去竟是杳無音信。”世民冷眼看了看咄亦，“究竟出了什事？”

    咄亦自然是不會在這種情況未明的狀態下將事情出來，隻是摸著他話的脈絡問道：“你一直在幫他找人？”

    “是我自己想找。”世民淡淡地回了一句，又轉頭看著我：“為什連我也躲著？”

    為什？我自嘲地笑了笑。當初我自作自受逃亡突厥，又移情別戀拋卻舊情，如今遭遇背叛，難道我還能再回頭向世民尋求慰籍？我雖軟弱糊塗，卻不願意讓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退一步，當初咄吉咄必與世民未必如表麵般互厭，多少也讓我存了疑慮。如今看來，咄吉的怕是沒錯了。

    正此時，遠遠地傳來了馬蹄聲，在這靜謐的曠野顯得格外清晰。世民往車後看了一眼，道：“事情好像並非如我所想，是我草率了，不該告訴他。你們走吧。”他對咄亦：“豐安縣城城門已經關了，城外五有個清水寺，可以暫且去那安頓。不去也無妨，我怎都找的到你。”完返身躍上馬背，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韁繩一抖，向著與我們相反的方向奔去。

    咄亦也沒有再什，一鞭揮向馬匹，馬兒一嘶，揚蹄奔騰起來。沒了車簾的馬車將北風兜進車，寒風如刀，吹得我全身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