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謝神策來，起初實能得到一些好處，或許還有一些掙紮，然而不久之後，他堅定了想法。當所有人因為簾子後麵的那道身影而漸漸安靜之後不久，謝神策也回過神來。

    “還不是時候”

    謝裳出這句話，謝神策露出了情理之中的笑意，一些老人以及穩重的青年人，在這一刻略微挺了挺腰身，任中行乃至是郭費等人，則不同程度的表示了不滿。

    並未在意眾人的情緒，謝神策道：“之所以暫時不打，不是因為燕軍在我北部留下的一支人馬，也不是憚於燕軍無論輸贏，都會秋後算賬且不他們未必願意就這戰略地位無足輕重存糧也不多的兩個城，與我華夏城撕破臉。單就氣度上來，主持燕軍西大營的那位，也不至於這氣。”

    “何況真打，我們是不懼的。”

    “我所慮者，無非還是力量二字。”

    “我知道這段時間，華夏城正在逐漸的好起來。甚至我知道城的一些書人，開始稱這是樂土，是世外桃源，這是一件好事。但作為我們——我們這些有權力決人生死，有義務帶著那些人活下去的人來，警惕總是不能忘的。”

    “我們現在擁有數萬人，困擾我們最嚴重的糧草藥材也即將不是問題。兵力方麵，我想在明年，鐵旗軍編製滿萬，也不是不可能。我們有精兵，也有良將，我們的兵未必是最好的，但從燕人與災荒中走出來的人，必然不會再如何怕死。”

    “從很多方麵來，我們好極了。”

    “然而，這其實是我擔心的。”

    “一直以來，我們的日子過的太苦了，苦到我們不願意回憶，在人前也不敢提起。前幾年，我從滄州大營過深州去定州，路上所見易子而食，擇人而嗜這些事情，我沒有讓書人去，一方麵是顧及大家的感受，另一方麵，聽書的有不少孩童，我覺得孩子應該有一個不那血腥的童年，所以就沒有宣揚。”

    “但我們心，其實是記得的。”

    “我們過的太慘了。燕人還沒打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這樣了。後來燕人來了，河北道，整個州郡整個州郡的淪陷，直到現在黃河以北，已經沒有了我漢家軍隊。河北道的人，過的是什日子趙老伯，你世居深州，該是有體會的。”

    謝神策聲音有些低沉，那個被謝神策喊做趙老伯的老夫子，沒有做聲，抬起了一隻杵杖的手，以衣袖用力的擦眼角。

    “剛開始我們接收外麵的人來避難，有不少人進來之後就是吃，逮著東西就往嘴塞。城外那棵大槐樹，我前幾出去的時候，確認它是死了。上麵都是爪印還有石頭砸出來的印子。一開始有很多人被活活撐死，我們當中有些人笑話他們，見的多了之後，也不再笑話，埋人的時候，也有人會哭。”

    “從這個秋開始，這樣的狀況就基本上沒有了，當然，外麵還是每都大量的死人，我們麵，對比一下，已經過的很幸福了。錢先生是分管流動人口的，應當知道每有多少人想進來，有多少人為了爭一個離我們近些的山頭打的頭破血流。這也是在我們剿滅了周邊的土匪之後氣象。”

    “我們團結起來了，我們發展的很快，建設的也迅速，而且合理，因病死的人越來越少，鰥寡孤獨殘疾的，能夠得到安養，健康有力的，都在貢獻力量。”

    “我們很強大。而且一些困難都暫時性的不是困難了，我們越來越強大。有了嘲笑外麵的人資本，有了隨手滅掉有些不規矩的山賊土匪的氣魄，甚至在麵對燕人和山東道的偽善時，也有了討價還價的底氣。”

    “所以我們是很厲害的了。”

    謝神策頓了頓，在停頓的時候他掃視一圈，並沒有人與他對視，也並沒有什人些什。

    “但是我們到底有多厲害呢？”

    “似乎也沒有誰能準確地告訴我。實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可就是在我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有幾斤幾兩的時候，我們膨脹了。”

    “我們是可以打一打淪陷在燕人手上的城，甚至更近一步，讓他們捏著鼻子承認我們對那兩座城的擁有權。但這又能明什？”

    “燕人的使者還裂土封侯呢！兩座城算什？”

    “所以你們是很強大的。但其實我們若要計較這兩座城的幾千幾萬斤糧食，在乎別人是否能們的肌肉，害怕我們的強大，從而對我們起壞心思的時候得掂量一番，那就沒意思了。”

    “因為這在燕人眼中，其實最終還是算不得什的。”

    “他們能承認你對幾座城的統治權，那是因為他們想要奪回來，我們是擋不住的。他們有魄力的許諾裂土，也是因為，即便我們要來了一個州郡，在麵稱王稱霸，燕人一樣有自信能全部消滅我們。送出去能隨時隨地拿回來，當然不吝嗇於表現一把大度。他們是我們的。”

    “因為我們本身就是由一群敗軍組成的。”

    “是的，我們確實有點本事了，但在別人眼中，我們還是一群敗軍，是喪家之犬。”

    “我是，馬匪是，山賊是，潰軍是，郭費是，在座的族老名望們，也都是。”

    “我們還不是燕人的對手。這點在開始的時候，是我們的共識。”

    “我一直記得，可我們中有些人，似乎忘記了。”

    “過慣了苦日子，自然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好日子，但逐漸產生驕縱，就不好了。”

    “你以為我們手握著很多牌，但其實這些牌，隻在某些時候有用，過了那個時候，就一文不值了。譬如，現在燕人徹底輸了，他們會放過我們？不會，因為我們會是最好的泄憤對象。如果燕人贏了，那我們似乎也沒有在存在的必要。”

    “我這些話，不是給你們澆冷水，而是因為，無論是與燕人，還是與朝廷，我們的差距，都很大。甚至在某種程度來，是暫時無法彌補的。我們就是當年的太行山山賊，而他們是朝廷。”

    “前幾年的太行山山賊，十幾萬人，朝廷沒工夫的時候，是呼風喚雨的存在，在我來，隻要我抽出手來，他們隻是一幫子蟊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