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後，午夜十二點，除了時鍾的滴答聲，大屋內靜得像個夢。

    簡愛玲站在章宇倫的門前，遲疑了十幾分鍾仍無法決定，想到嫂嫂竟要敲叔的門，而且擺明了是要做那種事，她的雙腿突然沒力、腦袋突然空白

    嗯還是改好了！昨她這樣告訴自己，前也這樣告訴自己，反正他過會等她的，不是嗎？

    就在她轉身要走的時候，一雙強壯手臂從背後將她抱住，一個低沈嗓音湊在她耳畔響起──

    「妳還想躲到哪去？我早就聽到妳的腳步聲了。」

    他隻穿著睡褲，上身赤裸，在房左等右等，熱得滿身大汗。

    「我我剛好路過」她的借口可笑極了，但她想不出別的借口啊。

    「騙子！妳站在這十幾分鍾了，我已經等了三，如果妳又想退縮，我會爆炸的！」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明知她就在同一屋簷下，卻得等她走過那短短的走廊，對他來彷佛一萬個光年。

    他的喘息粗重，害她耳朵好癢，隻得怯怯地問：「你不是即使一年也會等我？」

    「當我知道妳就在我門口，我一秒鍾也等不下去！」

    「大騙子」她還沒完，他已吻上她的唇，一把將她抱進房，鎖上門，關上燈，意圖明顯。

    愛玲簡直沒有時間思考，他一邊深吻著她，一邊扯去彼此的衣服，在她稍微清醒一點時，發現兩人已在大床上，除了最私密的遮蔽物，肌膚已全然相貼。

    他灼熱的目光幾乎燙傷了她，她雙手抱住胸前。「不要那樣看我」

    清亮月光下，她美得不可思議，肌膚如雪、黑發如夜，臉頰和嘴唇則像黃昏雲朵，紅嫩嫩地教人想一口吞了她。

    他拉開她的手，不讓她遮住自己。「我不能不看，我的眼睛不聽我的話，一定要把妳看仔細。」

    「其實自從漢翔生病後我已經三年多沒有」她閃躲他的眼神，訥訥地道：「我不太記得那是怎回事，如果我哪做錯了，請你多包涵。」

    在她想象中，宇倫的條件那優秀，應該有很多美女投懷送抱，而她隻有過一個男人，就是過世的丈夫。經驗值不高、觀念又保守，她對自己實在沒信心。

    「傻瓜！妳害羞什？妳以為我就是經驗老道、技巧純熟嗎？其實我也很久沒做了，我還怕我表現不佳呢！」他差點沒笑出來。她的腦袋都在想些什？太可愛了。

    他的體貼讓她放下心中大石。「那樣的話接下來我們該怎辦？」

    「看著辦！」他摸摸她的頭，當她是個孩子。「順其自然，跟著感覺走，隻要是我們喜歡，沒什不可以。」

    「好啊」她點點頭，像個女孩，聽從老師的話。

    沒多久，愛玲發現她根本沒時間去想「城鄉差距」、「男女有別」、「經驗多寡」的問題，光是感受、響應、喘息，就已占去這整個纏綿的夜

    ★★★

    好事日傳千，身為戀愛軍團的顧問，章詩吟一得到消息，就趕來分享喜悅──

    「恭喜、恭喜，你們倆這幸福，害我好眼紅喔！」

    麵對這份恭賀，愛玲隻有臉紅微笑的分，畢竟詩吟是她的姑，而今她做出「有反倫常」的事，感覺還是有那點兒怪怪的。

    看著滿桌佳肴，章宇倫提醒妹妹。「詩吟，妳多吃點，今的菜都是愛玲做的。」

    「此話當真？」詩吟吃了幾口，驚為人，讚不絕口，睜大眼問愛玲：「妳真是才華洋溢，想不想出來工作，做個經濟獨立的女人？」

    「可是我隻會種花，這附近有花農要找人嗎？」愛玲很懷疑，在城有這行業嗎？

    「妳把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妳又會種花又會做菜，正是我們想網羅的人才。」詩吟的腦子動得很快。「其實我跟依萍一直想開家香草餐廳，妳可以做我們的店長和大廚，一箭雙鵰，薪水方麵不會虧待妳的。」

    「用不著！」不等愛玲回答，章宇倫直接決定。「愛玲隻要在家照顧淳淳和我就好了。」

    「嗄」詩吟真是不敢相信，二哥完全是個武夫兼愚夫。「都什時代了，還有你這種大男人主義我對你太失望了！」

    「妳要怎都行。」他可不想讓愛玲拋頭露麵，引來蜜蜂蝴蝶，她這朵百合隻能由他一人欣賞。

    詩吟氣得牙癢癢，幾乎想咬人，這時淳淳開口問：「叔叔，你要跟我媽結婚了嗎？」

    章宇倫對此毫無猶豫。「為了當妳的爸爸，我當然要這做。」

    「等媽回來再吧！」詩吟冷哼一聲，她倒要看看，二哥是否有膽反抗老媽？

    「請問婆婆什時候回來？」愛玲遲疑一下，心想應該是這樣稱呼吧！隻是她不確定，她的身分算是漢翔的妻子，還是宇倫的女友？

    「還有十。」章宇倫回答的時候，眉頭輕皺了起來。他得讓母親盡快接受，他不想再浪費生命，他等不及要和愛玲結婚。

    「到時一定有好戲可看，精采可期。」

    章宇倫對妹妹一瞪。「妳好像很幸災樂禍？」

    「平淡日子過久了，總想來點驚濤駭浪，嘿嘿」詩吟笑得誇張，期待又怕受傷，隻要她和母親碰麵，勢必少不了爭吵。

    愛玲沒什，臉上卻有黑線三條。章宇倫握住她的手，誠摯保證道：「放心，有我在。」

    大人們似乎不曉得孩有多聰明，這些話的時候也沒對淳淳隱瞞，然而淳淳在旁聽得仔細，的腦袋不斷吸收、消化。

    她明白，童話中除了王子和公主，難免會有個巫婆出現，看來那位即將回家的奶奶就是了，但她不害怕，她自有一番對策。

    媽，我會讓妳幸福的！她在心底對母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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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住，先別一次給媽那多驚喜，老人家需要多點時間才能接受事實。」

    前往機場的途中，章詩吟不忘給二哥教育一下，憑著跟母親「奮戰」十多年的經驗，她可是個中老手、嚐盡甘苦。

    「我知道，但也不能拖太久。」章宇倫舍不得讓愛玲受一點委屈，他要盡全力保護她，這是他對淳淳也是對自己的承諾。

    「總之見機行事，先別自己激動起來，亂了陣腳。」章詩吟心中頗有領悟，吵架吵贏了沒有用，輸了麵子贏了子才重要。

    午後三點，穿著旗袍、盤著頭發的侯雪琴現身了。多年來她都是這種模樣，身為女子高中校長，她自認這是最典雅、最得宜的裝扮。

    這回她帶交換學生去姊妹校學習，又訪問了幾間教會學校，不知不覺已過了三個多月，台灣從春轉為夏，滿目的燦爛陽光，想起來歐洲可真冷啊。

    「媽，妳回來了。」章宇倫上前替母親推行李，神色複雜。

    詩吟則一派清閑地招呼：「哈囉好久不見！妳還是老樣子，不能突破一下尺度嗎？」她喊不出一聲「媽」，因為母親過她不配喊這個字。

    看到兒子來接機並不讓她驚訝，但是連女兒也出現了，這極不尋常，侯雪琴暗自皺起眉頭，該不會有什壞消息吧？

    瞧女兒那身古怪打扮，挑染的鬈發搭馬靴，銀色墨鏡配花襯衫，她看了就不順眼。

    「妳幹擺張臭臉？時差很嚴重啊？」章詩吟靠近母親，嘻皮笑臉地問。

    「妳別靠我那近。」侯雪琴對女兒沒有好感隻有反感，除了因為女兒處處跟她唱反調，更因為那段她至今無法接受的同性戀情。

    詩吟故作好心地：「我們家有了兩個新成員，我怕妳應付不來，先教妳怎跟人相處，免得一下就嚇跑人家。」

    「兩個新成員？你們誰要結婚了？」侯雪琴挑起眉頭，首先懷疑起兒子，畢竟他比女兒更有可能結婚生子。

    「不是這樣的。」章宇倫不知該如何告訴母親，離家十年的大哥已過世，隻好打個暗號叫妹妹接話。

    詩吟會意，拍拍母親的肩膀，嘿嘿一笑。「有句話得好，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妳再怎想也想不到，老爺居然跟我們開了個大玩笑，等妳看了就知道。」

    「我跟妳有那熟嗎？」侯雪琴冷冷推開女兒的手，往大門走去。

    詩吟表麵無所謂，內心隻能歎息，她跟母親的距離比銀河還遠，牛郎織女一年一見還會喜極而泣，她們倆卻是相見不如不見。

    上了車，三人一路無言到家，終於看到章家大宅，管家傅正慶站在門口迎接，笑容滿麵，眼神閃亮。「歡迎夫人回來！」

    「把我的行李拿到房間，還有給我來杯冷飲，台灣可真熱。」看到傅正慶，讓侯雪琴稍微放心了，有他在就不會有事的。

    然而眼神一轉，她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牽著一個女孩，傅管家怎會讓陌生人進來？太奇怪了！

    章宇倫替她們介紹彼此。「媽，這就是我們家的新成員，簡愛玲和章淳淳。」

    「媽，初次見麵，妳好。」愛玲鞠躬問好，心中忐忑。

    「奶奶好！」淳淳穿著蛋糕裙洋裝，送上美麗花束。

    「妳們是誰？」侯雪琴沒有立刻收下花，第一個反應是先問兒子。「宇倫，莫非你跟這位姐生了孩子？」

    她的推測不是沒道理，這女生繼承了雙親的特征，看來就像宇倫和愛玲的孩子，但是瞧這女孩也有六、七歲了，怎宇倫會隱瞞了那久？

    章宇倫很想承認，可惜這並非實情，他必須出最殘酷的事實。「媽，淳淳是哥的女兒，但是哥已經過世半年了，病因是骨癌。」

    「你什？」侯雪琴搖晃了一下，差點站不住。

    章宇倫連忙扶住母親的肩膀。「我們都不知怎告訴妳，怕妳在國外心情受影響，決定等妳回來再告訴妳。」

    前後才一分鍾的差別，陽光卻失去溫度，藍轉為陰暗，侯雪琴頓時從腳底冷起，怎會是這樣的？漢翔離家十年了，居然連最後一麵也見不到？

    氣氛低迷中，淳淳走上前：「奶奶，妳不要太傷心，這束花送給妳，是我媽媽種的，我幫忙剪的，歡迎妳回家！」

    「嗯謝謝。」侯雪琴收下了花束，淳淳的笑容讓她暫時忘卻傷痛，然而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她轉向愛玲：「我有話想跟妳談談到我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