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男人的手指極有規律的敲在梨花木桌上。敲下，頓一頓，約摸眨兩次眼睛的時候，再敲下一次。他一隻手百無聊賴的支著下顎，似乎在想著什。

    他手上一副二十四葉雪花扇，似狐狸一樣狡黠的眼眸純良的看著已經在下方站了有半個時辰的男人。

    他的嘴唇生的很好看，微微有些薄，但凡揚一揚，就是大燕國一半女子都會傾心的模樣。眉宇之間沒有淩厲之氣，反攜著江南碧水滋養出的柔和。

    而在這樣的一片柔和之下，月夜寒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浸濕。

    從大燕國開國之始，無赦宮就已經在了。月夜寒是無赦宮第九代宮主，從他接手無赦宮以後，無赦宮一直都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但是就在半個月之前，無赦宮的殺手，便受到了大肆追殺。那一場追殺，幾乎是獵捕式的單方麵壓製。

    無赦宮上下七百死士，除卻半年前與代縣被斬殺的一百二十七人，短短半個月內，已經折損得兩百人不到。剩下的人，也都深入山林躲避追蹤，四散逃命去了。

    無赦宮這一次得罪了大人物，而月夜寒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連探查的機會都沒有，就一並遭到了追殺。那些人雖然不像是受過嚴苛訓練的殺手，但是卻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月夜寒很清楚，如果再不做點什，無赦宮覆滅，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所以他避開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的追殺，折回顏鏡堂來求一個生機。

    顏鏡堂的這位公子，有經緯地之才，能通古今之事。更重要的是，這位公子，他能觀星占卦，才能不在前朝師顏亓之下。而今無赦宮的存亡，都押在麵前的男人身上。

    終於，男人問道：“月夜寒，我，為何要救你？一個拿錢就願意殺人的組織，沒了就沒了。”

    月夜寒把頭低的更低，抱拳懇請道：“公子若是救無赦宮這一次，無赦宮往後任憑公子差遣。”

    男人卻很是不屑，“本公子還差你這一個差遣的人？隻要本公子願意，差遣回春聖手南湘子也不在話下。”

    他看了月夜寒一眼，諷到：“無赦宮還是一棵大樹的時候，本公子也沒當一回事，更何況是如今快要凋敝的時候。”

    月夜寒一愣，無赦宮從前是是多讓人敬畏的存在，誰若是能差遣無赦宮，那必然是無上的榮耀。可是麵前的男人，看不上。

    絲毫看不上。

    “敢問公子想要月夜寒如何做才願意幫無赦宮度過這一劫？”

    月夜寒知道，自己還是有一點價值的，否則公子不會見他，更不會給他進顏鏡堂的機會。

    男人手上的二十四葉雪花扇輕輕敲在手心，站了起來。

    “半載之前，無赦宮接過一單生意。這些東西，本公子從來不管。但那一單……”

    男人手中的扇子挑起月夜寒的下巴，讓月夜寒不得不與他直視。被江南碧水滋養過的眸子霎時化作極寒之地兀雪峰上千年不化的寒冰。

    “月夜寒，你傷了我的人。”

    月夜寒的後背泛起一片寒涼，這個男人的眼神，比他見過的任何殺手都要冰冷。

    世間眾生萬萬千千，月夜寒隻見過一個男人的眼神與麵前的男人一樣。那個用鐵蹄踏破北齊一十六城的男人，將人的性命視作螻蟻一般踐踏的男人，那個戰場上不敗的神話。

    扇子在男人手上磨破了一點月夜寒的脖子。他幾乎可以想象的到，當他的扇子在一瞬間劃破月夜寒的喉嚨時鮮血噴灑出的景象。

    隻是這把扇子，讓它隨隨便便沾上血，他有點舍不得呀。

    男人撤扇轉身，欣長的背影看起來半點沒有危害，反而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孱孱書生。

    “無赦宮要避開這一劫，不難。”

    “請公子不吝賜教。”

    “上京，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