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愛:南嶽北關
細雨如織、風煙四起。
賀蘭觿帶著一批昆淩族人衝到山腰時, 上麵局勢一片混亂。一是因為康泰的手下按計劃聲東擊西, 引得狼族亂了陣腳;二是因為明鷸的人四處點火, 風向正好朝上,嗆人的白煙加上越來越濃的山霧弄得所有人眼前一片朦朧,旦見人影晃動, 分不清是敵是我。好處是援救分隊可以混水摸魚悄悄上山,壞處是守在寺院塔樓上的狐族弓箭手無法看清牆外的情況, 盲目射殺造成誤傷。
探報狼族這次負責圍剿的主帥是狼王十一子修魚浩、副帥是十三子修魚謙,都是身經百戰的厲害人物。前兩日的戰鬥中都有狼王親自督戰, 不知為何今日未來,也許覺得勝算在握不用來了。他的大營就駐紮在離卡迦河不遠的一座山上。
南嶽這邊, 跟著賀蘭觿上山救人的主要是昆淩蕭家和謝家的人。兩位族長分別是蕭楠與謝晨,真永時期都曾追隨他出戰, 如今一位做著連鎖超市的生意,一位是投資公司的老總。日進鬥金卻保持低調, 極少拋頭露麵。賀蘭一聲招喚,他們換下西裝, 拿起武器,又過上了以前刀頭舔血的日子。
雖有煙霧掩護,一路上山並不輕鬆。漫山遍野的狼族其聽力、嗅覺均不在狐族之下, 四十個人動靜不, 很快就被修魚浩發現, 立即派出一隊人馬追擊。敵眾我寡, 賀蘭觿隻得帶著大家鑽進樹林, 一群人在山繞來繞去捉起了迷藏,最終將狼族人馬截成三段、一一消滅。這一仗打得苦,狐族幾乎是以一敵三,賀蘭觿衝鋒在前,獨自幹掉了二十隻狼。一陣血拚之後大家都走散了,好不易殺過山腰匯合時清點人數,包括受傷的在內隻剩下了二十三人。狼族那邊的傷亡亦是八十有餘,整個分隊都被斬盡殺絕。
林子忽然安靜下來,一時間再無追兵。
此處雖然隱蔽,在位置上已十分接近山頂,意味著他們已經殺進狼族駐兵的核心地帶。
大家決定潛伏在山石中稍作休整。
“就在這?”蕭楠指著一地身首異處、麵目全非的死狼——看樣子多是一兩前的屍體,氣寒冷、尚未腐爛——明乾的人馬應當曾經在此交戰。柳燈族前後死了兩百多人,隻因死後肉體消滅、靈珠升,隻剩下了清一色的狼屍。
“對。”正在低頭沉思的賀蘭觿看了他一眼。
想著祭司大人有更嚴重的潔癖,蕭楠覺得沒什好抱怨的,內心歎了一聲也就罷了。作了十幾年的e,過慣了醇酒婦人的生活,日子猛然切換到“原始森林”狀態,一時間還真不習慣。
林間樹木參,幾枚靈珠仍在樹間飄蕩,如孤魂野鬼,不知歸處。
一旁的謝晨拍了他一下:“這挺好的。”
過了兩秒蕭楠才聽懂他的潛台詞:之所以選這,因為大家都餓了。果然,謝晨拎起地上的一隻死狼,抽出腰刀往腹中一劃,勾出一塊紫紅色的肝髒舉到蕭楠麵前,“你先吃?”
“我不餓,”蕭楠兩眼看,自顧自地往嘴塞了一顆口香糖,“你自己吃吧。”
謝晨毫不客氣地大嚼了起來,肝髒凍得很硬,吃起來喀喀作響。
雨已經停了。空中黑雲低覆,迷霧嫋繞,山間有一條蜿蜒而上的徑,泥濘中殘留著各式各樣的足跡。
大家的心都不踏實,都有一種吃完這頓不知能否活到下頓的預感。
正在這時,不知何處忽然飛來了兩隻黑鳥,無聲無息地追逐著空中的那幾枚飄浮的靈珠。
有人低聲叫道:“靈鴉。”
正在吃東西的人全都停下了。
看見靈鴉——意味著北關的人就在附近,至少豢靈師在附近。有豢靈師意味著有無明箭、有無明箭就意味著有無明火……無論北關的人是否選擇此刻出現,肯定不是過來幫忙的。
所有的人立刻警惕起來,謝晨立即扔下手中食物,引弓搭箭,瞄向空中。
一隻手伸過來按住了他。
“這不是靈鴉。”賀蘭觿輕聲道,“是遊鴉。”
靈鴉本是東海之物,極難馴化,並非生來就聽從豢靈師或青桑的調遣。每一群中總有那幾隻不聽話的,會脫離鳥群獨自覓食,叫作“遊鴉”,往往視作害群之鳥,一旦發現,會被立即射殺。
——靈珠是遊鴉最愛的食物。
謝晨鬆了一口氣,放下弓箭,繼續嚼起了肝髒。賀蘭觿背靠著一塊山石坐下來,那兩隻鳥追過來,不知被何物吸引,在他的頭頂上盤旋。
蕭楠下意識地抽出一柄飛刀,扣在指間,被賀蘭觿的眼色製止。
隻見賀蘭觿將食指舉到空中,上麵有個半寸長的傷口,兩隻鳥聞到血腥之味,爭先恐後在那傷口上啄食起來。
蕭楠與謝晨同時呆住:“大人——”
賀蘭觿示意他們不要作聲,專注地看著鳥兒啄食著指尖上血肉。過了片刻,鳥兒吃飽了,開始在樹尖上跳躍追逐,其中一隻落在樹枝上,另一隻圍繞著它飛來飛去,擺出求偶的姿勢。大家都被鳥兒歡快的樣子吸引了。
“吃飽喝足——這是要配對兒嗎?” 蕭楠不禁皺眉。話音未落,其中的一隻鳥翹起了尾巴,蕭楠忍不住笑了,聲音頓時高了八度,“見鬼!它們真的在配對!”
賀蘭觿一臉漠然:“配完對就可以回去了。”
雙鳥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瞬間功夫飛走了。
“唉——”蕭楠歎道,“還記得先帝身邊的那兩隻鳥嗎?好好的忽然間就分出了雌雄,然後就……”話沒完,溜了一眼眾人,見大家的臉上皆露出恐怖之色,緩了下語氣又道,“你們,這兩隻會不會也那樣?”
“先帝的兩隻鳥兒,失蹤幾百年了吧?”謝晨摘了一根草莖,剔了剔牙。
“它們都去哪兒了?”一人好奇地問道。
“真永年間就不見了,當時那亂,”謝晨道,“誰顧得上它們?”
“我有聽在沉燃。”另一人道。
“早就死了。”又一人道,語氣堅定。
“謝謝地。”謝晨將剩下的狼肝一古腦地塞進口中,決定換個話題,“對了老蕭,怎不見修魚稷?他一直沒露麵嗎?”
“沒有。”蕭楠搖頭,“也許修魚家的規矩變了,最厲害的最後出場。”
“也許已經病死了。”
“哈,那樣更好。”蕭楠,“這狼族也夠奇怪的,寺明明隻剩下了七個人,就算是誓死頑抗,被消滅也是早晚的事,犯得著這興師動眾嗎?”
“也許是為了等著我們過來。”
“也許是看中了麵的儲備。”賀蘭觿忽然插了一句。
寺有兩個倉庫,堆滿了武器和食物,還有十幾箱藥品,都是前幾次戰鬥中南嶽從北關的手搶過來的。狼族傾巢出動,帶著大批病人,北關追著那緊,沒時間狩獵,需要大量補給。南嶽孤軍深入,也很需要補給。明乾苦守多日等待救援不僅僅是為了活命,他也舍不得這兩個倉庫。萬一狼族攻進寺內,就隻能下令焚燒了。
山間忽然刮起了一陣大風。
不算冷,蕭楠卻憑空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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