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的雪花從而降，飄飄蕩蕩。

    爐子上煮著酒，兩碟下酒菜。

    一盞宮燈。

    夜間無風，隻看見柔柔的雪映在月光下，仿佛精靈一般飄落。

    伸手斟了一盅酒，夜傾城淺淺地抿了一口。

    下雪，便想起那一年亭子的烤肉。

    雪地大紅色的披風，翩翩起舞的少女，朗朗上口的詞。

    追出去的人並不是他。

    歎了口氣，一杯酒盡，忍不住再斟一杯。

    “陛下，珍妃娘娘求見。”外麵的太監戰戰兢兢地稟報。

    這珍妃是杞桓公家二姐，自覺與旁人不同。宮伺候的人都知道一到下雪的日子，皇上就一個人坐在鳳凰樓觀雪景，任何人都不得打擾。

    偏這位珍妃剛進宮，不信邪的很。

    夜傾城靠在窗邊，似沒聽見一般。

    守在門口的太監頓時踟躕起來。珍妃身份與他人不同，若不稟報，日後有他好果子吃的。可真的稟報了，皇上也不可能賞臉就讓她進來。

    自從北靜王全家遷徙清風山，皇上一日冷似一日。除了公事，便很少話了。

    後位高懸，宮妃們都紅著眼盯著那個位置。可就算是長相最像先皇後的月嬪也沒有得到皇上星點的寵愛。

    六宮粉黛三千，仿佛是美麗的擺設，放在屋子，如同插瓶的花朵，雖然美麗，卻沒有生息。

    “攔著本宮做什！待陛下怪罪了，自然有你們苦頭吃。”珍妃等不得多時，臉色已經開始難看了。

    太監硬著頭皮躬身行禮：“娘娘還是回去吧。陛下雪日時是不見任何人的。”

    珍妃臉色一緊，登時撂下臉來：“胡，都是你們瞞著陛下不通稟，本宮是皇上欽點的，怎會不準本宮近前。”

    吵鬧聲越發的大了，太監們都變了臉色，齊齊地跪了一地：“娘娘聲些。陛下生了氣就了不得了。”

    珍妃見他們如此，緊緊地捏著絹帕，一腳踹在最前麵一個太監的肩膀上，帶著侍女就衝上了鳳凰樓。

    夜傾城支著臉頰，看著盈盈飄落的雪花，眼睛空蕩蕩的。

    鳳凰樓前，便是玉音宮。

    門前的臘梅才開了幾朵，如今被雪壓了。不知道是會凋零，還是會開得更豔。

    “陛下金安。”珍妃清脆柔美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香氣。

    夜傾城微微皺了皺眉，轉過臉便看見盈盈跪在門口的嬌豔美人兒。

    “雪景甚美，臣妾想著這樣美的雪景定要同陛下共賞。便帶了親手做的點心來找陛下了。”七分恭敬三分俏皮，珍妃正在最美麗的年華。

    夜傾城淡淡地看著那張嬌豔明媚的臉。

    “傾城，無邪下雪吃烤肉最好。如今有了身孕吃什都讓人看著。等到麟兒誕下，我也要在亭子邊看雪邊吃烤肉。吃到飽，誰也不許攔著我。”

    夜傾城眉心皺著，眼睛慢慢眯起。

    珍妃盈盈地跪在門口，心口跳的仿佛能夠一躍而出。進宮那日她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那樣俊美無雙的皇上，她一定會爬到頂端，與他攜手一生。

    舒心淩算什，不過是鳳羽國的太子側妃罷了。做了太子的人未必可以做上皇帝。她可是距離皇後隻有一步之遙，比她近得多了。

    心這樣想著，嘴角的笑意更加甜蜜。

    這樣美的雪景，一壺溫酒，正是男女相悅之時。她正在最美的年華，皇上怎能不愛呢。

    等了半晌，卻仍然沒有等到皇帝的一聲召喚。

    珍妃心下有著微微的焦急，眉心攏了攏，卻仍然堅持等待著。

    可又等了一會兒，仍然沒有聽到皇帝的聲音。咬了咬嘴唇，大膽地抬起頭來看向坐在窗邊的人。

    卻突然與一雙冰冷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那種冰冷，不是外麵下雪河結冰那樣簡單的冰冷。而是一種從骨子往外透著冷氣的森冷。仿佛再也不會溫暖起來，仿佛再也沒有明日一樣。

    珍妃怔怔地看著眯著眼睛看著她的夜傾城，聲音卡在喉嚨，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杞桓公是吧？”突然，夜傾城開口了，聲音仿佛雪揉過的錦緞一般，低醇卻冰冷。

    珍妃隻覺喉嚨灼燒，除了點頭，竟然一個字都不出來。

    啊，這時候真是推銷自己的好時候啊！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錯過去就再也沒有了。

    緊緊地捏著絹帕，指甲刺進了手心卻仍然不自覺。

    “陛下……”方才的溫柔全不在了，僵硬的仿佛凍住了的春江。

    夜傾城支著臉頰，淡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珍妃：“杞桓公家有多少個女兒？”

    珍妃隻覺得牙齒打顫，第一次見到時如同春日暖陽的皇帝，當真是眼前坐著的這個人？

    跪在旁邊的侍女已經連頭都抬不起來了，背上隻覺有千斤的石頭壓著，脊背一陣酸麻。

    夜傾城也不生氣，淡淡地轉過臉去看著那個侍女：“你來，杞桓公家有多少個女兒？”

    侍女仿佛被雷擊一般，渾身顫抖地回答到：“嫡、嫡女1人，庶女……庶女10人。”

    夜傾城略點了點頭：“舒心淩嫁到鳳羽國去了，家也沒剩下幾個女兒了吧。”

    舒心淩的婚事本就有些不著調，偏中間撮合這件事的人是夏無邪，鬼知道這丫頭到底是灌了多少湯給白陽雪，鳳羽國的皇帝竟然點了頭讓虎嘯國勳貴家的女兒做了白映宇的側妃。

    雖是側妃，白映宇如今連個正妃都沒有。將來的事誰也不好。

    記得舒心淩出嫁的時候還是夏無邪去送了嫁。聽白映宇不情不願的就差沒絕食了，可有白陽雪和夏無邪兩個大神壓在上麵，白映宇的憋屈真是沒人能夠體會。

    “也不知道她在那邊過得好不好……”夜傾城淡淡地撫了撫沾了酒的嘴唇。

    舒心淩是澤澤為數不多的朋友。因為那雙眼睛，澤澤從未出門交際過。原以為將她放在宮中護起來，每日過著清茶淡飯的日子難得的清閑。卻沒想到是那樣一個結果。

    珍妃貝齒緊咬，看著她，卻想著舒心淩。皇上莫非是對舒心淩有了心思？隻因為牽線保媒的是夏將軍，所以才沒有橫刀奪愛？

    這怎能行！她的男人，怎可以想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