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於你,輕如鴻毛。”
劍神閣正殿門前,一個身影魁梧,劍眉怒目的青袍男子仰著頭,喃喃道。
他叫沐紫霄,前西蜀國人,如今是劍神閣三位老祖宗之一的趙清微的關門弟子,三十七歲的他也是這千絕峰上最年輕的一位師叔祖。
“沐師叔,又在這痛思人生呢?”
搖著折扇的宋宜華從沐紫霄身後走來。
沐紫霄並沒有轉身,而是淡淡開口問道:“宜華,你亡國匹夫和負心人相比,誰更可悲?”
宋宜華聞言,促狹一笑,合上折扇,敲打了兩下自己的手心,才慢慢道:“前西蜀名士宋席城曾有名賦《亡國匹夫負心人》,我料想宋席城當年在寫下這首詞的時候,跟師叔你此刻內心的感觸是頗為相似的,不過在我看來的話,無論是做了前者還是成為後者,都可悲,既然都可悲,便沒有誰更可悲。”
“當年我和梁希岩為爭她,曾大戰一一夜,而耽誤了最好的出兵時機,後來我去找蜀王領罪,甘願被解去手中三十萬兵權,降職至一個的陣前先鋒,後來……”
沐紫霄話到一半,聲音有些顫抖,便再也不下去。
宋宜華見狀,接過話來繼續道:“後來,蜀國大敗於西楚,你不僅當了沙場上的逃卒,還親眼目睹了那個叫魏紅綃的女子坐在城牆上,與西蜀一起湮滅在百萬楚軍的號角之中。”
“我負了西楚,也負了她。”
“這話的,我不認同。你你負了西蜀,這點我信,不過你你負了她,這個我可是有法的,聽人家魏紅綃當年喜歡的人就是梁希岩,不是你,要這負心漢,還輪不到你,哈哈哈,沐師叔,我這人話直,希望你別往心去,雖然我的都是實話。”宋宜華罷,使勁拍了拍沐紫霄的肩膀,眉開眼笑道。
“無妨,無妨。沐紫霄揮揮手,並沒有生氣。
“一個月前,宋席城告訴我,蜀國皇子和公主還尚在人世,知道這個消息後的我是極為震動的,我再三權衡下,決定去找兩位老祖宗辭行,我本是西蜀罪臣,如若再置兩位殿下於不顧,那豈不是比起宋席城更可悲?”
宋宜華看著沐紫霄凝重非常的神色,輕輕點了點頭,不解道:“可據我所知,師叔你已經十年未下過山一步了。”
“當日我欲下山之際,遇到一個怪和尚,他問我,此去山下可是尋龍?”
“然後呢?”宋宜華被挑起了興趣。
“他,你且留步,靜待三載沉浮,真龍巍然北臥。”
“那個怪和尚是國安寺那位一哲大師吧?”
“是啊,就是那個普下除了乾坤教的紫陽真人,在武學造詣上再也無人能出其右的老和尚。”沐紫霄長長抒了一口氣,歎道。
“那老和尚有這厲害?我怎沒看出來?”
聞言,沐紫霄和宋宜華同時轉身,視線落在一個長相就算比起宋宜華來,都仍舊不輸半分的青年身上,這個人正是莫遲鳶。
“閣下是?”
宋宜華盯著信步而來的莫遲鳶,問。
很顯然,這多年過去了,他已經認不出莫遲鳶就是當年青城山上的那個稚嫩少年。
莫遲鳶嘴角一勾,道:“你不認識我,但我可知道你,劍神閣第三代弟子中唯二可以在三十歲前踏足劍聖境界的佼佼者之一。”
“唯二?”宋宜華眸底劃過一絲玩味,反問道。
“另一位不就是那令千萬世人神往的千絕峰女神,葉惜含?”莫遲鳶著從背後拿出兩壇青梅酒,眉毛一挑,意思不言而喻。
宋宜華也不客氣,從莫遲鳶手中接過青梅酒來,問身旁的沐紫霄:“師叔,要不要一起?”
沐紫霄搖搖頭,未有隻言片語便轉身離去,莫遲鳶盯著他的背影,道:“聽聞你這位沐師叔,十年未下山一步,亦十年未出一劍。”
“這你就不懂了吧,用我們老祖宗梅寒山的話來,我們尋常人練的是劍,而沐師叔悟的則是念,別看他整日都在拾掇花草,遛鳥養魚,全然不似習武修道之人,可老祖宗了,若是他日這柄劍出鞘,這世道定然會變的。”宋宜華聞著懷中青梅酒的醇香,無比陶醉。
“對了,你是什人?來千絕峰所為何事?”顯然,宋宜華並不是一個好賄賂的人,至少一壇青梅酒還不足以讓他卸下防備。
莫遲鳶摸了一下鼻子,立刻擺出一副低落的樣子,故作傷心道:“哎,家父在世的時候,便一直希望我可以棄文從武,可我卻屢次悖逆他老人家。直到如今,我仍舊堅持每年進京趕考,希望能有朝一日能步入仕途,掙一堆白花花的銀子,讓我那短命的老爹能夠泉下有知,可老不長眼啊,讓我年年落榜,哎,出來,不怕你笑話我,今年年初,我那婆娘跟野男人跑了,家養的十幾隻母雞被野狗叼走了,就連兩間茅屋也被大風大雨衝跑了,哎,不了,真是氣死我了。”
此刻,目瞪口呆的宋宜華真的想不到他麵前這個長相俊朗的青年,日子居然過的如此狼狽。
莫遲鳶心中暗笑,嘴上卻是立刻趁熱打鐵:“宋公子,實不相瞞,我這次上山來是拜師的,一是遂了我那短命老爹的遺願,二也是為了討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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