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隻聽“哇”的一聲，尤家大家庭迎來了一個娃娃的降生，八月初一，正午十二點整。產房外的賈甄麗從十米開外的等待室長椅上奔來急切地問尤固強（她兒子）：“你媳婦兒生得是男娃女娃啊？”他麵無表情地：“哎，女娃子，都莫問了。”賈甄麗一屁股坐到地上，口中喃喃：“命不強啊，我們老尤家無福啊！”下鄉剛回的尤家當家的尤正國一邊拉起自己婆娘一邊：“嗨，一輩君王一輩臣，這輩不管那輩人。是男是女都是老爺定的，我們過好自己的就行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管那多幹什。”尤家二老默默離開了診所，遇到鎮上的人也不像往常一樣熱情的打招呼。

    本來陪產的尤固強此刻坐到等待室的長椅上，點起煙，望著門口的自行車來來往往，明明早已立秋的，確莫名燥熱了許多。產房，隻剩下產婦艾汝霞和她二姑子尤固順，固順幫著護士一塊兒給娃娃擦身體包被子。剛順產完的艾汝霞雖然嘴唇沒有什血色，但身體倒沒有感到完全無力，精神也還不錯。微笑著問固順：“是女娃啊，頭發多嗎？漂不漂亮？固強看看沒？”固順回以甜笑：“當然看啦，他當爹的，可不激動地想抽根煙平穩下心情，在外邊兒呆著呢。這娃娃頭發黑亮黑亮的，倒是看不出漂不漂亮。”艾汝霞又問了問固順家人都在幹什之類的問題，讓固順把娃抱給她瞅瞅，便從床頭的包拿出準備好的濕毛巾擦拭上半身讓娃噙著吃奶，汝霞和娃娃都閉起了眼睛，約莫是睡著了。

    固順和護士一起輕手輕腳帶上門去換藥輸液室。因為娃娃是足月正常體重的，很健康，所以固順領幾瓶碘酊和幾包口服消炎藥就行了，不用額外處理。不過這鎮上連醫院都沒有，也就幾家診所，即使有產婦或者娃娃狀況不好，也最多放在診所打青黴素，不怕花錢的才往市醫院送。把藥放進菜籃子，固順等著護士進去給娃臍帶消消毒後抱著娃娃去等待室，也就是診所一進來跟前台在一塊兒的兩排長椅處。一靠近等待室，撲鼻而來地煙味兒讓固順皺了皺眉：“尤固強，過來看看抱抱你閨女，把煙掐了，這好歹是個診所，要抽到門外頭抽去。”固強沒有理睬他二姐，固順見此隻好抱著娃到門外邊透氣，九月份的氣秋老虎把人熱的眯起了眼，固順低頭瞅瞅自個兒熟睡的侄女，歎了口氣，這八月初一的紅薯娃兒，偏偏生在弟弟家，我老母如此重男輕女，估計之後哭得時候不會少。這時固順的丈夫木承全前來喊固順回屋吃飯，固順便抱著娃娃走了，跟固強：“走，一塊兒回去吃點，她估計要睡到晚上了，也把娃子放床上好睡覺。”固強搖搖頭，等會兒再，你們先回去。

    那一下午，他一包接一包地抽著煙，從沒有煙癮如此大過，心不上是上還是下，就是霧蒙蒙的感覺，陽光都照不清透。他不知道怎服他老母，也在想這是就真的斷了有個兒子的念頭還是想法子一定要有個兒子。他不知道，真不知道，明明昨自己還是一個完全不操心無憂無慮地人，這一下就得考慮這多問題，著實頭疼和煩躁。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來頭幾和老婆一塊兒壓馬路，被路邊算命的騙走了四十塊錢的事，因為那家夥他不僅有兒子，還是個龍鳳胎。好家夥，趕緊找他把錢要回來，當時一高興，給他了那多錢。要知道，在這計劃生育的年代，四十塊錢都可以買輛嶄新的自行車了。他早就忘了還躺在產房的艾汝霞，一溜跑的離開了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