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生征伐,雖無空隙兼顧兒女私情,卻並非乏人問津。
考慮到自個兒身體的情況,對於女子的鍾情告白,季原通常會選擇回避。
可是丫頭不一樣,以蘭澤的法,她對他,顯是早已傾心,季原不能像對其他人一樣無視她的感情——畢竟她是他的丫頭。
他們再次相見不過一,季原的確不知,平淡雋永的感情是從什時候開始變得濃烈而深厚。
但這一回,隻要叫他知道她選擇的人是自己,他就願意回應。
世上的人有千萬種,人的感情亦有千萬種,似季原這等見慣生死滄桑,性子又是清冷卓絕的,或許生不是炙熱深情到感動地的人,但也絕非涼薄無情之人。
關於動心,早到也好,遲來也罷,隻要一個有情,另一個也有意,不就是造地設的好姻緣?
他真的,應該重新審視自己和丫頭的關係。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季原作別蘭澤,獨自慢慢地跺回自己在洛都臨時居住的地方——雁憩湖中某條不起眼的遊船。
五月初的,已然有了夏意,因著這片闊水,湖岸兩側卻是花紅柳綠、頗多涼爽。近幾日,岸邊多停了幾條花船,更不時有姿容豔麗的女子登岸攬客。
雁憩湖雖為洛都名勝,倒並非煙花之地,如此景象,頗能招人感歎一聲“世風日下”,再搖頭走開。
像往常那樣,季原選了人少的路徑登船,然而,今日卻被一黃一紫,兩位花枝招展的船娘給攔住腳步。
正待繞去別處,便見紫紗裙的那位熟稔地笑道:“啊喲,這不是廣大人?您都好久沒來照顧奴家的生意了,擇日不如撞日,這就隨我上船,嚐嚐奴家新近學到的‘手藝’,好?”
罷,就扭腰擺臀地上前來挽季原手臂。
熟悉季原抑或廣緒平的人,都不難將他倆分清,但船娘不同,她一口咬定眼前的男子就是“廣緒平”,打定主意要將這位老相好哄上自己的船艙。
季原活到這把歲數,與青樓女子有過的交道一隻手便能數得清,還隻限於顧絳憐那種風塵雅妓,似這般二話不就上前拉人的流鶯,還真沒經驗應對。
也因此,腳下就慢了半拍,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無法躲過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直到嗆人的香粉味中,摻雜了某種奇怪的氣味,待他察覺之時,身子已然定在原地,半分也挪動不了。
陌生而酥麻的感覺順著脊柱上爬,他堆起笑容,任由兩名船娘將自己一左一右地攙住。
這邊廂,眠玥剛回碧落苑,正將季原“複活”的經過與紫珠,便見剛剛才作別的顧絳憐拎著裙裾匆匆往夏竹院而來。
“阿竹阿竹,”人還未至,就聽她一迭聲地喊:“你前腳剛走,我就聽閣子的姐妹,你家大人可能出事了!”
眠玥將人迎進間,命紫珠掩上房門,這才道:“怎回事?”
對於眠玥遞來的茶水,顧絳憐擺擺手,一鼓作氣地道:“城北的吳豈人,就是我們今討論過的那位,有人看到他將最厲害的春藥‘遇仙散’賣給曾替朝廷做事的船娘,而那船娘近日都在雁憩湖附近出沒,我的人看到,她不知用了什手段,將禦史‘廣緒平’哄上花船。我方才聽你提過,季大人同姓廣的長得頗有些相似,便想著他們的目標也許就是你家大人,這才一路乘車趕來……”
顧絳憐話未完,便見麵前的女子臉色大變,急急打斷她道:“消息可真實?”
“千真萬確!”顧絳憐肯定道。
幾乎在立刻間,眠玥就匆匆消失在門外,連帶她身邊那位紫珠丫頭也不見了蹤影。
主仆二人策馬狂奔,平日至少要半個鍾頭的路程竟是轉瞬即至。
到達雁憩湖以後,眠玥一甩馬韁,拿出臨時準備的夜行服換上,用大黑布將臉遮嚴實,扮作劫財的模樣,這才和紫珠跳上每一艘遊船,踹開艙門挨個搜尋季原的身影。
在她們虛張聲勢的“打劫”下,這很快變得人仰船翻,被嚇得花容失色的船娘們失聲尖叫,許多船隻紛紛點亮燭火搖櫓靠岸。
不多時,熱鬧的湖麵便隻剩下寥寥幾艘船。
在眠玥看來,無論是誰,如果有人要在這湖上暗算季原,勢必有所憑恃,絕不會被兩三毛賊嚇破膽。就算她們打草驚蛇,對方急著逃跑,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
是以還沒靠岸的舟中,必定有一艘藏著季原。
果然,在第三艘船上,她們找到被捆尾艙的一名紫衣船娘。
看情形,眠玥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她命紫珠守住門外,自己則入內查看。
熟悉的身影趴在圓木幾上,對她的到來渾然不覺,除此以外,房間並無他人,倒是看不出他是否中計。
隻一點可以肯定,四下悄然無聲,那些想要暗算季原的人,應是在她們到來之前就羽而歸。
不知男子的情況如何,但他呼吸均停,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眠玥掩好艙門,返身折回船尾,將昏睡的女子踢醒,她沉聲道:“是誰指使的你?”
那船娘卻似是被點了啞穴,隻能驚慌地搖頭或點頭。
季原封穴的手法獨步下,紫珠上前試了試,終是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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