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她麵前侃侃而談的朱姓女子，既有大家閨秀的端莊沉穩，也有江湖兒女的大氣爽朗，實是令人擊節讚歎。

    “可惜我到今才真正‘認識’你，要不然，咱們肯定能成為好朋友。”眠玥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女子的雙手道：“蘭澤托付給你，我很放心。他這個人最是心軟，盼你能夠水滴石穿，真正達成所願。保重！”

    實沉笑道：“承您吉言。”罷，戴上風帽，如來時那般，悄然退了回去。

    再過三日，就是蘭澤謫往寧州之期。

    即將離開自生長的故土，他倒十分淡然。

    這一，蘭澤起了個大早，裝好父母的骨灰，換上再普通不過的布衫，便為自己沏上一壺白露，靜待押送的解差上門。

    今日之前，他燒了水笙的賣身契，要她遠走高飛，盡情去過自己屬意的日子。

    女子卻什也不肯離開，她跪在緊閉的房門外，一字一句，清楚地道：“婢子本是珈藍山下農戶的女兒，家孩子多，爹娘看顧不過來，便將我們姐妹4個嫁的嫁，送的送，隻留下能夠延續香火的弟弟們。”

    “水笙比姐姐們運氣好，新的家不愁吃穿，也不用拚命幹活，隻需過個幾年，嫁給養父母那常年臥病在床的兒子就成。隻可惜，有不測風雲，不到兩年，那家的兒子又染上肺癆，婢子日夜伺候，病人還是撒手西去。從那起，婢子就知道，我成了無用的人。”

    “有句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那家的兒子故去不久，我也開始咳嗽，他們怕我得的也是肺癆，便將我逐了出去。要絕人，水笙賤命一條，想拿也就拿了。不曾料到，將死之際，會被上山禮佛的長公主親手救起，公主更答應婢子，隻要學好武功，就能待在世子身邊。”

    “像奴婢這樣卑賤的人，怎配得上公主眷顧？世子眷顧？便隻有將自己賣進侯府，努力做個有用的人，才不負公主期望。”

    “世子是底下最好的人，對奴婢一直都很好。在奴婢心中，無論您變成如何，都是水笙唯一的主子。您若覺得奴婢礙眼，我這就到地下去陪伴公主。”

    完，她竟真的抽出寶劍，毫不猶豫地架上脖頸。

    房門打開，一雙手自麵伸出，將忠心耿耿的護衛扶起。

    看著決然的女子，蘭澤露出悲憫的神色：“你這又是何苦。”

    言下之意，卻是默認了將她繼續留在身邊。

    見他態度有所轉圜，女子微笑著叩首下去：“在世子身邊，水笙永遠不苦。”

    臨到離去這日，她也像蘭澤那樣，將院子打掃完，就回房收拾東西，做好遠出的準備。

    這是個難得的好氣，高高的上掛著暖黃的日頭，白雲如軟絮般躺在頭頂，十分適合呼朋引伴，駕車出遊。

    兩壺茶告罄，大理寺的解差便準點出現在和風院。

    然而，看到對方手提著的重枷，水笙卻於瞬間變了臉色。

    下一刻，女子便擋在“囚犯”身前，冷冷地注視著意欲給自家世子上刑具的人。

    “這……”見此情形，解差大哥卻沒有傳中的凶神惡煞，反倒左右為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