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琴音,司南翊自然不會錯過,而如此熟悉的曲調,即便時隔多年,他也難以忘懷。
他還記得,那晚上的月華很好,他與子先坐在挽瀾亭中飲酒,驚鴻一瞥地見到這個女孩,卻哪知,他初時並不放在心上的人,會同自己有著如此之深的羈絆。
如果不是這樣的關係,如果沒有身份的阻礙,如果沒有曾經的對立,那他們也會成為知心的朋友罷。
“不知道,師傅不喜同人接觸,臣女亦有好多年沒有見過她了。”眠玥老老實實地回答。
起來,她和司南翊的琴藝,竟是由同一人所授,這緣分也是奇妙。
“你嫁過去也好,他雖然無所不能,身邊多個貼己的也好。”沉默過後,司南翊對著眠玥,卻更像是自言自語地道。
這話的時候,男子挺直的身軀微微佝僂,難得地現出一絲軟弱情態。
冬日晝短,申時剛過,夜幕已緩緩拉開,璀璨的琉璃宮燈將明黃身影照得異常清淡,那張初見時被眠玥認為是“顛倒眾生”的臉,也漸漸變得混沌不明。
撇去皇帝的身份,這個人強大又孤獨。想著那些離他而去的摯愛之人,眠玥眼中浮出悲憫,便隻輕輕“嗯”了一聲。
傳聞都,熹皇既冷血又酷厲,數次接觸下來,比起其他人,他對眠玥的態度,幾乎稱得上忍耐。
可後者依然惱恨他當年對風陌巷的狠下殺手,除去表麵的恭謹,便不肯再多言語。
兩人話難投機,寥寥幾句以後,就各自詞窮,眠玥識時務地告退,那道寂寥的身影,卻久久地佇立在長廊下。
離開的時候,北風正緊,眼看著就要落雪,眠玥攏了攏大氅,心想,這個將人心全部埋葬的深宮,她是不會再來了吧。
從宮出來,眠玥順道去了趟碧落苑。自她搬回殷府,這也變得冷冷清清,倒是冬都不會結冰的半江水上,多了叫不出名字的飛禽。
這沒什可收拾的,眠玥在房間坐了一陣,看到窗外那樹葉凋零,枝幹卻愈加遒勁的槐樹,漸而寧靜下來的心,有著冰壺秋月般的安詳。
槐樹,我找到了我的大樹,從今以後,你就留在這,替我守著回憶和祝福吧。
十月一到,洛都城飄灑著細細的白雪,氣變得越來越冷,人的心卻因思念而越來越熱。
眠玥覺得,自己全部的緊張與期待,都用到等他品味過來這段感情上了。臨到上花轎的那日,她反而比旁人都更平心靜氣。
當然,心也是有激流的。就在昨夜,娘親拉著自己的手,將“夫婦之禮”悉心告之。
她在鬧了個大紅臉之餘,終於明白,季原所謂的“不止是睡覺而已”,到底是個什意思。
想起那人一本正經地要同自己“琢磨琢磨”,眠玥心暗唾道,老實人使起壞來,真真不讓人設防。
可是,一想到洞房花燭夜將要進行的“夫婦之禮”,她又止不住地期待。
好吧,她果然,是個沒臉沒皮的女子。
十月初八,宜嫁娶、定盟、置產……
寅時起床,還未亮,內廷派來的鳳輦便已候在大門外。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