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氣惱歸氣惱，人卻不傻，眼見自己已然討不到半分好處，奚徑寧撇了撇嘴，頗為悠哉地跨進大門。

    此間的風波處理完畢，可王爺卻仍然杵在原地，饒是喜娘見多識廣且頗有眼色，此時也為著是進是退而左右為難。

    吉時將至，鼓樂重鳴，王爺總算動了動，可接下來，不止喜娘睜大眼睛，周圍人也盡是驚異之色——但見他不顧規矩地攔腰抱起公主，大踏步朝著內堂而去。

    能夠省去諸多過門檻和邁火盆的繁禮，眠玥心情輕鬆，便用隻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聲道：“我這算不算因禍得福？”

    本來還想著初來乍到，先裝裝溫柔賢淑的，結果被楚方的皇帝這一鬧，她大概明就會被傳成母夜叉了。

    季原腳步不停，聞言也是啞然失笑道：“你都已經折騰了大半日，本來還想讓風順平將王府這些禮節全部撤去，如此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兩人往來幾句，很快便達到正廳外。

    昌曄王府占地甚廣，能夠進入內院喝喜酒的人卻不多，是以間反倒不如外麵來得嘈雜。

    隻聽司儀官抑揚地喊了聲“吉時已到”，季原接過備好的繡球，領著他鳳冠霞帔的新娘踏入禮堂。

    一拜地——感謝皇後土，感謝命運沒有讓他們彼此錯過。

    二拜高堂——他二人的雙親皆沒能親臨現場，皇帝倒還乖覺，並沒有仗著身份去占某個位子。

    夫妻對拜——隔著厚厚的蓋頭，眠玥與他相視一笑，從今往後，琴瑟調和，禍福與共！

    大禮告成，隨著“送入洞房”的高聲唱喏，眠玥總算結束“辛苦”的日程。

    接下來，隻需安安靜靜地坐在鋪滿桂圓蓮子的喜床上，等待她的夫君將蓋頭揭開便可。

    本以為合巹這種事，需得到了晚間才會進行，哪想剛一坐下，季原便拿喜秤掀去蓋頭，反手又幫她揭下沉重的鳳冠。

    這一下事出突然，喜娘仿佛呆了呆，才趕緊道：“洞房花燭紅似火，夫妻恩愛萬年長。恭祝王爺王妃百年好合，富貴吉祥……”

    她大約替本該進行的坐福撒帳準備好不少詞，哪料季原將這些環節全部跳過，不僅直接揭了蓋頭，更轉身去倒玉葫蘆的合巹酒。

    這樣的節奏太快，不止喜娘，滿屋的丫鬟婆子一時都沒能反應過來。眠玥暗自好笑地想：還真是為難她了。

    時辰尚早，沒有龍鳳花燭的掩映，兩人倒是神態自若地端起係著紅線的酒杯，雙手交纏著飲下。

    本應妙語連珠張口即來的喜娘，眼見器宇軒昂的男子和明豔高挑的新娘並肩而立，去除蓋頭的女子如明珠生暈，秀美之極，她張了張嘴，卻是什都不出來。

    這真真是一對造地設的璧人啊！

    悄悄兒招呼著屋子的人魚貫退出，喜娘覺得，比起萬人簇擁，他們應該更喜歡清靜的空間。

    也是在此時，眠玥才發現，房間中的百花拔步床、碧玉貴妃榻、珊瑚迎門櫃，甚至立著白瓷花瓶的沉香木書案都同她夏竹院的一模一樣。

    仔細瞧去，這些並非仿製，而是有人不辭辛勞地將它們從萬之外的地方搬來。

    推開窗戶，取代滿院修竹的，正是季原信中提到的那株於冬日依然茂茂湯湯、闊然挺立的青檀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