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要進宮伴讀，周婉早早給龍鳳胎準備了孩童尺寸的筆墨紙硯，又請了從前在宮的嬤嬤一遍遍教規矩。

    春分前一，周婉緊張地和嬤嬤檢查兩個孩子的突擊訓練成果。

    徐潛走進花廳，“我今日帶阿圓去一趟成國公府”。

    周明白徐潛的意思，又有些擔心，“要不要我和尚哥兒與你們一同去？”

    成國公府出事的時候，老榮國公把徐潛綁在家，徐潛才能做出什傻事，蔣夫人自殺前給徐潛留了絕筆信，也不知信中寫了什，但徐潛從此就隱忍起來，反王朝時人人都以為從前意氣風發的世子爺因為遭受變故而消沉下去，直到瓦剌進犯，反王帶著十萬大軍也沒能擊退瓦剌，他率著臨時拚湊的幾千人，取了瓦剌軍師的首級。

    從少年得意的高門世子，到為人恥笑的懦弱之人，再到權傾朝野的新貴權臣，亦曾數次命懸一線，到了今日，許多事情都難以令徐潛動容，除了蔣家的事情。

    每一個蔣家人都曾真心真意地對他好過，可蔣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他什也沒能做。

    即便如今蔣家又有了一個承繼香火的孩子，可又有什用呢？誰都知道，真正用鮮血拚殺出蔣家功勳的那些人，一個都不在了。

    周婉讓奶嬤給阿圓換上了一身白衣，阿圓看著馬車上眼神冰冷、嘴唇緊抿的父親，心中有些忐忑，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父親。

    榮國公府所在的一條胡同與成國公府所在的什海有些距離，一路上徐潛都沒有話，阿圓就安靜地坐在一邊。

    馬車慢慢停了下來，徐潛把阿圓抱下馬車，阿圓看到一個有些衰舊的朱紅色大門。

    徐潛伸手指黑底金字的匾額給她看，“成國公府，這是太祖皇帝禦筆親書賜的匾額”。

    阿圓認真地點頭。

    開門的家丁已經年邁，他用激動的神情看著阿圓，聲音顫抖，“給姐、國公爺問安”。

    徐潛抱著阿圓向府中走去，府內有許多樹木，但青石磚地麵上幹淨得連片葉子也見不到，可見管宅子的下人十分盡心，但由於少人居住，整座宅院透出一股荒寂蕭瑟的氣息。

    徐潛抱著阿圓穿過了整座府邸，在東北角停了下來。

    看著黑漆的木門，阿圓有些明白這是什地方。

    每年過年、清明，父親母親都會帶著她和哥哥給先祖上香，這個地方叫祠堂。

    徐潛放下阿圓，緩緩推開了黑門，高台上擺了許多牌位。

    比榮國公府的牌位多很多。

    徐潛跪在蒲團上，阿圓也跟著跪下。

    徐潛的聲音十分低沉，“瑤光，你和哥哥一直都好奇，為什爹爹與哥哥都姓徐，你卻姓蔣，蔣家是你祖母的娘家，因為蔣家沒有人了，所以陛下給你賜了蔣姓，讓你做蔣家的後人”。

    女童稚嫩的聲音響起，“為什蔣家沒有人了？”

    過了許久，徐潛才開口，“因為他們要做一件對的事情，有人不願意他們做，他們就都丟了性命”。

    阿圓有些不解，“可是做對的事情為什會丟性命呢？”

    徐潛反問道，“如果做對的事情會丟性命，阿圓你怕不怕呢？”

    阿圓認真地想了一會，“我不願意做錯事，可也害怕丟了性命，如果丟了性命，我就見不到娘親、爹爹和哥哥了”。

    徐潛看向阿圓，“你每年過生辰，都會有很多不認識的人送許多賀禮給你，因為你是蔣家的孩子，這些牌位上的人，有許多都是年紀輕輕就丟了性命，那些給你送生辰禮的人，感激的是你的這些先人。你是蔣家唯一的孩子，切不能辱沒了這多蔣家先人用生命堆起的榮光，如果有一需要你付出生命才能做對的事情，那……”

    女童神色逐漸變得凝重，眼中噙滿了淚水，聲音稚嫩而堅定，“如果有那一，瑤光也不會貪生怕死，也要做一個被世人感念的蔣家人”。

    次日，皇帝親自率著皇子與徐家兄妹在南書房給楊敬行了拜師禮，三個孩童就此開始同窗讀書。

    皇子看著兩個年紀相仿的同伴，感到十分新鮮，他是在泰安宮被嬌養著長大的，誰的規矩也不懼怕，楊敬教他們認字，又讓他們練習寫“一”，皇子寫了幾筆就不耐煩，扔了毛筆跑去看徐家兄妹。

    皇子圍著徐家兄妹轉圈，他看著徐硯之昳麗的臉與蔣瑤光圓潤的臉顯得很疑惑，“你們倆誰是哥哥誰是妹妹呢？難道是妹妹穿了袍子，哥哥穿了裙子？”，完覺得十分好笑，拍著手笑得滿屋子跑。

    楊敬喊了幾聲讓皇子坐回去寫字，皇子自是充耳不聞。

    楊敬變了臉色，拿著戒尺起身，揪住皇子的衣領，又舉起戒尺，似乎要打皇子的手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