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京墨從正元五年七月想到正元六年三月，也沒想明白自己該如何規劃人生道路。

    馮原本最上心的就是馮京墨的教養一事，但正元五年白姨娘又有了身孕，馮的關注重點就轉移到了白姨娘的肚子上，對於馮京墨這一年的無所事事也沒有及時注意到。

    馮京墨也樂得自在懶散，想那些聰明的噱頭，還不能讓古代人察覺到異常，也是很費精神的。

    起馮，雖然如今已是正五品的廣東學政，但內宅中不過一夫人一姨娘而已，在同僚中實屬稀有。

    從前是不敢娶，如今是不願娶。

    這要從馮的夫人黃氏起。黃氏是馮進士同年好友的妹妹，黃家與馮家本都是家門寒微的讀書人家，又都祖墳冒煙出了進士及第的後人，如此的門當戶對，可以馮與黃氏是作之合。

    但令馮鬱悶的是，盡管黃氏也算讀書人家出身，卻性格粗俗，識不得幾個大字，還性格凶悍，把馮管得死死的，隻在自己不方便的那幾把自己才讓自己的大丫頭給馮做通房。

    馮仕途、內宅皆不得意，早年間過得很是苦悶。

    他人生的轉折發生在潮汕。

    反王上位後，原本要領潮汕縣令一職的人因為和前太子派係有些糾葛而下了獄，許是上頭看中了他性格溫吞、不生事，這個官職才落到他的頭上。

    他到潮汕上任不久，當地大族白氏因為有一位在京的皇子妃而獲罪，白家直係都被押進廣州，由當時的巡撫親自監刑斬了頭，白家枝旁枝的生活境遇也都艱難起來。

    白氏就是其中一個，白氏的爹娘本來管著一處莊子，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與普通莊戶人家相比，不必下田勞作就能衣食無憂，在鄉下已是難得的好生活，因此白氏雖不是大家姐，但也被養得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莊子被收走後，白氏娘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為了給白氏大哥娶親，白氏的爹娘把女兒賣給人伢子做丫鬟。

    人伢子看白氏長得不錯，性格也機靈，就特意送進了縣令府，沒曾想白氏是個花架子，什也不會做。

    有一日馮在後院散步，看到躲在假山後哭得悲涼的白氏，一問才知道丫頭打碎了夫人鍾愛的南風瓷瓶，夫人威脅要把丫頭賣去煙柳之地。

    馮聞言氣憤地去和黃氏爭吵，一縣長官竟要把家中婢女賣去為妓，普之下哪也沒有這樣不遵禮法的事情。

    那不過是黃氏的一句氣話罷了，丫頭自己心應當也有數，卻特意跑到馮跟前哭訴，黃氏就知道這丫頭不是個省心的，可惜黃氏沒有大戶人家夫人們秋後算賬的心機，她當場就與馮吵得不可開交。

    但馮已不是當年那個任黃氏拿捏的窮書吏，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屈服於黃氏，而是幹脆搬到了書房。

    黃氏沒有想明白今時不同往日，她以為馮早晚會向她認錯，因而還是悠哉悠哉地做做女紅、品品茶。

    白氏殷勤地往書房送茶。

    黃氏沒有等到馮認錯，而是等出了一個白姨娘。

    作為正室夫人，黃氏有許多可以拿捏白姨娘的手段，偏黃氏欺負白姨娘的時候，白姨娘就像隻逆來順受的羊羔一聲不吭，但往往之後隔不了幾馮就會因此和黃氏大吵一通。

    次數多了，黃氏也看出了白姨娘的門道，她索性不再答理白姨娘，由著白姨娘去爭寵獻媚，隻是定時給白姨娘房送去避子湯。

    黃氏已為馮生育了一兒一女，黃氏想得通透，即便白姨娘現在蹦噠得如何歡，再過二十年，整個馮家都是她兒子的，黃氏終於懂得了秋後算賬的道理。

    反王在位的時候，忌憚著白姨娘畢竟姓白，馮也不敢讓她懷孕。

    可正元皇帝即位後，情形就不一樣了。

    那位紅顏薄命的白氏皇子妃，被正元皇帝隆重地追封為元後娘娘，據皇帝每年去太廟祭祀，都要單獨大祭元後。

    京還特意發諭令重修了白氏一族的祠堂，每年清明，現任廣州巡撫都會浩浩蕩蕩地帶著人來祭拜。

    元後娘娘是太子的生母，尊崇白家就是尊崇太子，總歸不會有錯。

    至於監斬白氏族人的前任巡撫，算來，墳頭草約莫該有三尺高了。

    馮本就喜愛白姨娘，在此情況下自然不再顧忌，這才有了馮京墨。

    馮幾乎日日宿在白姨娘房中，但直到馮京墨四歲，白姨娘才又有了身子，因此對於這一胎馮與白姨娘都分外期待，也都分外精心。

    白姨娘這一胎生得十分凶險。四月初一就請了接生婆進府，白姨娘初三發作，到了初四晚上，一盆盆的血水從產房中端出來，白姨娘的叫聲從淒厲變得微弱，孩子還是沒有出來。

    接生婆的喊聲聽著像哭聲，“娘子，用力啊”。

    馮京墨陪著父親等在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