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九叔叔的話, 君蘭沒防備下愕然愣住, 眼眶兒的淚一個沒收好，啪嗒落了下來, 滴在了攬在她腰間的大手上。

    感受到手背上滴落的溫熱, 閔清則的心瞬間被揪起, 趕忙繞到她跟前站著，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怎回事？”他急聲問著, 不知該怎辦才好，隻能抬指一點點抹去她臉頰上的淚痕。

    “我還以為九叔叔會討厭我了。”君蘭老老實實著, 想到剛才他那句, 想笑又笑不出來, 抽泣了下道：“有誰會喜歡氣的人？”

    閔清則將她淚心拭去, 輕聲道：“我不管旁人。你這樣我就很喜歡。”

    “真的？”君蘭心的傷感消失，眼中地霧氣漸漸散去，猶有些不敢相信, “你可不準騙我。”

    閔清則看她落淚, 心疼得難受，緩聲道：“我騙你作甚？”怕她不相信，他抿了抿唇, 終是道：“既是許諾永遠一起, 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生你的氣。”

    溫聲細語中，夜色掩去了他麵上和耳根處淡淡的緋紅。

    君蘭心莫名地十分高興。

    不知怎地，九叔叔肯永遠不生她的氣, 她就很開心。

    閔清則看她露出笑容，心下亦是歡喜。把她的手牢牢握住，一同往方才的寬大木墩行去，邊走邊問：“今日尋我，可是有事？”

    君蘭本就因為這事兒內疚了好久了，乍一聽他提起，很有些開不了口。

    但她不會去欺騙九叔叔，思量了下還是道：“今日我和四少爺起了些衝突。我緊張，就讓金珠去尋您。”

    “四少爺。書鈺。”

    閔清則念著這個名字，想到那時候少年醉醺醺念著“茗兒”那幾個字時纏綿悲痛的語氣，心難掩煩躁。

    “往後他若再尋你麻煩。”閔清則道：“你隻管讓人來找我。”想到那少年對丫頭這些年來關注也不少，他終是不太放心，又道：“無論何時都可以。”

    君蘭本還怕他覺得兄妹倆爭執是事，卻沒料到他會是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

    能夠避開閔書鈺，她自然是高興的，歡喜地應了一聲。這時候停下步子，她才發現是走到了木墩旁邊，疑惑道：“不找石桌了？”

    “嗯。”閔清則道：“我等會兒還得回去，再找下去怕時間不夠。”

    君蘭知道九叔叔是百忙之中抽空來尋她，心內疚得不行，覺得自己太不會體諒人了，低著頭懨懨的有些沮喪。

    閔清則把食盒擱在了旁邊的地上，空出木墩來，回頭一看才發現丫頭心情沮喪。稍一細想就知道來龍去脈，不由笑了。

    “不是才剛好了有關他的事情可以即刻尋我？”他撩了衣衫下擺坐在木墩上，朝她伸出雙手，“既是如此，你今日做得很好。我更不會怨你半分。”

    君蘭拉了他的手後想要坐他旁邊。可是衣裳還沒挨著木墩，就被他橫手一把攔住，直接拽到了懷。

    君蘭隻覺得身子忽地晃了下，有些頭暈。再醒悟過來的時候，已經穩穩當當地坐在了九叔叔的膝上。

    她知道九叔叔一路趕來肯定十分疲憊了，不想麻煩他，便試圖站起身來。誰知剛一挪動還沒來得及腳落地，就被身邊人大力禁錮住，動彈不得。

    “這不幹淨。”閔清則指了下木墩，“莫要把你裙子弄髒了。”

    “可是……”君蘭窩在他的懷順著看了眼，有些猶豫。

    “有甚關係。”閔清則平靜地道：“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無論怎樣，我都不會累。”

    君蘭沒料到自己還沒出口，九叔叔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左右九叔叔的懷十分舒服，他不介意，她也就不再多想。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話。

    閔清則本想要拿出食盒的粥來和丫頭一起吃。誰知還沒來得及探身向前，突然腰上一緊，卻是懷的姑娘摟住了他腰。而且還在他懷挪動了下。

    閔清則呼吸窒了窒。深吸口氣，“丫頭？”

    “嗯？”君蘭攬著他勁瘦的窄腰，窩在他的懷舒服地喟歎了聲，“九叔叔有事？”

    閔清則張了張口，有些話差點脫口而出了。但想到她現下還，最終薄唇緊抿，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再等等罷。

    過了年後到了正月底，她就十四了。那時候、那時候再……

    閔清則雙目微闔，努力平緩了下繁雜的思緒。

    “丫頭。我想問問你。”他抬指輕輕摩挲著她頭頂的軟發，“若我不是你叔叔。若我與你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你還會待我這樣好？”

    君蘭考慮了很久。

    閔清則的心一點點提了起來。

    即便是參加科舉，即便是皇上問話，即便是捉拿凶徒、公堂上三司會審，他也從未這樣緊張過。

    好似過了三個春秋那久，懷中少女終於有了反應，輕輕地笑了。

    “實話，我想了很久，都沒想起來我待九叔叔哪好了。不過尋常而已。”提到這個，君蘭很有些羞赧，“倒是九叔叔一直待我很好。”

    閔清則忍俊不禁，“是？我反而覺得我做的都是事，你對我甚好。”話到此處，他驟然打住，複又提起剛才的話來。

    似是想要求一個保證一般，他心翼翼地問道：“若我不是你叔叔，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待我好？”

    “當然會了。”君蘭這回毫不猶豫地笑答道：“九叔叔……”

    剛出三個字，她想到了他話語的假設，複又改口，“你就是你。無論你變成誰，對我來都是一樣的。”

    他是這世上最疼愛她待她最好的人。

    即便沒了血緣關係，又如何？

    再了，在她的心，其實潛意識並未把他真正當做血親。畢竟從到大她是表姑娘的時候，他也讓她一直叫九叔叔。即便兩人卻一直沒有任何關係在。

    所以現下對她來，九叔叔三個字不過是稱呼而已。她信任他，也是因為他是他。

    隻不過現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剛好就成了她的長輩而已。

    話出口後好半晌都沒有聽到任何字句。君蘭疑惑，抬頭問道：“九叔叔？”他怎了？

    “無事。”閔清則聲音很低很低地道：“我沒事。”

    她那句話，對他來無比重要。心情太過歡喜，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與她才好。

    閔清則緊了緊雙手，將她牢牢環抱在胸前，輕聲道：“丫頭，再等些時候。”

    塔魯已然捉到。

    再等些時候，他必然將這一切捋清。

    一定要徹查所有事情，讓丫頭能夠光明正大地與他攜手同行。

    *

    這晚上，君蘭回去的有一點點晚。不過還好，金珠摘了很多果子，倒是沒人去多留意其他。

    許是因為見到了九叔叔太高興，許是因為和九叔叔一起吃了粥有些飽。君蘭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一閉眼想到的就都是九叔叔的笑顏。最後都微微明了方才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就有些晚了。

    君蘭急急地讓紅蓮伺候梳洗，問道：“怎地沒有早點叫我？都這晚了，沒的讓大家都等著。”

    原本好了今日在午膳前就趕回家。如今看這大亮的，計劃怕是不能成了。午膳前能夠離開寺就很不錯了。

    “婢子本想叫姑娘的，可老夫人，姑娘年紀，需得睡飽了才有精神。侯夫人也姑娘睡著就好，婢子便沒有叫您。”

    “可是侯夫人她們走時沒能送行。”

    “侯府是因為有事，侯爺來了信方才趕回去，不然的話也不好那早走。”紅蓮著，不住寬慰君蘭，“姑娘莫急，沒關係的。”

    其實紅蓮在院子抽空做繡活兒的時候聽見了，老夫人屋的丫鬟在旁邊輕聲，現下八姑娘是欽封的鄉君了，這身份可是家的頭一個。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能等閑對待。

    紅蓮知曉這些，卻也明白這般的話告訴了姑娘後反倒是給姑娘增添煩惱，於是沒提。

    君蘭急忙忙地裝扮好，又匆匆用過早膳，這便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此刻大家已經都收拾齊整，隻等著她一個。

    見到君蘭到來，閔菱善意地笑了笑。

    閔萱哼了聲，“就八姐姐最慢。”

    閔玉雪甜甜地笑著朝君蘭招手，“八姐姐我這兒還有空，你過來呀。”

    君蘭給老夫人問安後就坐在了閔玉雪的旁邊。

    閔玉容在旁關切道：“八妹妹莫不是昨兒去摘果子的時候著了涼吧？不然怎地那晚還沒起來。現在冷，若是病著了可麻煩。”

    君蘭還沒答話，閔萱已經在旁嗆聲道：“六姐姐這話的，是咒八姐姐生病？我瞧著八姐姐好的很。偏你就生病。”

    閔老夫人有些不悅，正要閔萱兩句，閔萱就已經笑著朝老夫人這邊走來，挽了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您看啊，八姐姐多精神。麵色紅潤，氣色比我還好。偏六姐姐她病了。我可不依。我瞧著八姐姐很好呢。”

    她素來嘴甜會話，笑著幾句就把閔老夫人的心思給轉了。

    閔老夫人看君蘭確實氣色很好，遂點了點頭。

    閔萱朝閔玉容揚著下巴笑了一下，又和閔老夫人道：“祖母，六姐姐八成是瞧著八姐姐來得遲耽誤了事情所以才八姐姐的。”

    閔玉容趕緊道：“祖母，我沒有。”

    “是？”閔萱眨著眼睛奇道：“早上的時候六姐姐不是還特意找了祖母，是八姐姐這樣睡下去的話，也不知道行程會不會耽擱。當時我們可都盼著多待會兒多玩會兒才好呢。隻有你在擔心行程。”

    閔玉容聽了後俏臉通紅。

    她確實是過這樣的話，隻不過她是看著侯府的人要離開，想著同行才尋了老夫人。

    這件事兒閔老夫人之前沒有留意到，被閔萱一倒是記了起來，便和閔玉容道：“姐妹間互相體諒著些。蘭姐兒年紀，你讓著她些。”

    閔玉容銀牙暗咬，深吸口氣方才擠出一個笑容，起身朝老夫人行了禮，“孫女兒省得。”

    閔萱悄悄地朝君蘭咧了咧嘴。

    君蘭很是無奈地朝她微笑了下。

    這時候少年們聽聞不久就要出發，就也往這邊行來，打算匯合後就一同離去。

    閔玉容因著剛才出了糗心不自在，沒和眾人一起笑，而是獨自坐在末座低頭不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