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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蘭這些年一直在悄悄學篆刻。從幾年前得了那本書開始,她稍有閑暇就會去看。因為她平日就看不少書,多看這一本倒是沒引起身邊人的懷疑。
每日在芙蓉院做事,她都帶著巧的石頭和雕刻用具,放在她隨身的荷包。得了空閑的時候,她會去到府一處極其偏僻的地方來練習。
其實這事兒連身邊的玉簾和顧媽媽都知道的不太清楚。
她們約莫知道姑娘在忙, 但具體是甚,她不多,她們也不多問。二人唯一知曉的是姑娘得了許多不知道什石頭, 藏在床底下的箱子。姑娘隔些日子就拿出來一塊塞荷包,連同那刀子一起。好像是在刻東西,又好像是在消遣著玩。那些石頭也隻見拿出去,沒有見到拿回來。
君蘭想要送給大老太爺的印鑒, 是個壽山石刻印鑒,上麵有個大大的“壽”字,旁邊又有個稍的“閔”字。
這章上,無論旁邊的紋飾還是兩個字大形態的搭配, 都是君蘭自己想出來的, 所以她才會講獨一無二,斷然尋不到一樣的。
原本她私下刻了這印鑒是想送給閔老夫人做賀壽的禮物。
誰知那時候禮物準備妥當後,老夫人壽辰將到的時候身子不太好,就沒辦壽宴。她這個禮就也沒有送成。
這一次她還未等到東西送出,人卻已經不在了。
君蘭慶幸那因為換了一身衣裳,所以忘了帶裝刻刀和石料的荷包, 那些東西都還在箱子,讓玉簾和顧媽媽拿來就可以。如果二人有疑問,她是托了表姑娘幫忙準備的賀禮就好。
如果她們不信,她大可以列舉了荷包東西讓她們兩人去看。
她也不求多,僅需要把荷包那些拿過來。順便借了這個機會,讚揚一下顧媽媽和玉簾,把兩個人調到她身邊來伺候。
……隻是不知道九爺會不會介意那印鑒的事?
畢竟東西是他給的,而且他當時在青草院還不準人進去。現在她拿了“茗姑娘”的東西他會生氣?
君蘭仔細想了想,最終搖頭笑了。
那些石頭在九爺看來根本是不值錢的廢棄物罷了,都不一定記得送給她過。
至於九爺不讓人進青草院,許是他剛好想要在個清淨地方歇歇腳。畢竟這個閔府頭,除去他的院子外,就數她的青草院最冷清。
心這般思量著,君蘭已經拿定了主意。還未行至西廂房,她遠遠地瞧見了個約莫八九歲的孩子在往這邊走。他濃眉大眼虎頭虎腦,走個路也不安穩,晃來晃去的沒個正形。
正是五房庶子十少爺閔書鉑。
五老爺閔廣正有兩子,一嫡一庶。嫡子行四已然十七,正在清遠書院讀書,十日才歸家一次。庶子閔書鉑年僅八歲,現下還跟著住在芙蓉院。
東廂房曾是四少爺的住處。即便他長大後就搬到了後院,他的屋子高氏也還留著,寧願空下來也沒給庶子住。故而十少爺閔書鉑現住在跨院。
君蘭和這兩位少爺都不熟悉。
與四少爺不熟悉,是因為那位脾氣太怪了,吊兒郎當的鎮日沒個正形,還總愛欺負她。兩人不了幾句話他就能把她惹毛。後來她看到他就躲得遠遠的,再後來他去了清遠書院讀書,倆人就基本上見不到麵了。
至於十少爺閔書鉑,則是因為這子喜歡粘著原先的閔君蘭。閔君蘭和她談不來,閔書鉑就也不搭理她。每次見到她,都是下巴揚得高高的,鼻孔朝的樣子。
不過這孩子不似閔君蘭那般咄咄逼人,頂多擺出趾高氣昂的樣子罷了,並未和她起過衝突。有時候看閔君蘭吵得凶,他反而會拽著閔君蘭趕緊離開。
君蘭還有事要做無暇去管旁的人,於是打算躲開些,腳步一轉去了旁邊的樹叢邊。
誰知閔書鉑一來就嚷嚷開了:“八姐在哪?八姐在哪?我要尋她!”
君蘭來得及製止了身邊緊跟著伺候的人,卻來不及製止院中其他來回走動著的丫鬟和婆子。聽了閔書鉑的話後,幾人往她這邊一指,還笑著與她道:“姑娘,十少爺來了。”
君蘭隻能從樹叢後轉了出來。
看到她,閔書鉑開心不已,跳過來道:“八姐,我今捉了十幾隻螞蚱!一會兒你來我屋子玩啊!”
君蘭道:“色已晚,我得回去歇息。改日再玩罷。”
閔書鉑怏怏不快,低著頭看地麵,“哦。”
君蘭就打算回西廂房去。
哪知道剛走沒幾步,蹬蹬蹬的跑步聲傳來。駐足回頭望過去,便見閔書鉑已經追到了她身邊。
“八姐!”閔書鉑仰著腦袋看她,“那你到底哪能來找我玩?明好不好?明!”
他眼睛眨啊眨的,滿是期盼。
君蘭有些猶豫。
其實閔書鉑就是跳脫了些,這孩子心地不錯。
嫡母高氏素來不喜庶子。原先的閔書鉑還有嫡姐照看著,生活得無憂無慮。若他八姐姐也不理他了,這孩子在芙蓉院的日子怕是還要更難過一些。
望著他亮晶晶的雙眼,君蘭怎著也沒法出拒絕的話來,最後憋了半吐出一個“好”字。
閔書鉑頓時歡喜地起來,嗷地一聲叫著,歡快地朝高氏屋子方向跑去。
沒多久,屋傳來高氏的揚聲斥:“懂不懂規矩!多大的人了,怎還沒個正形!”
閔書鉑期期艾艾地辯解著。
君蘭搖頭失笑,腳步一轉回了屋。
紅梅守在姑娘屋外。她一遍遍地想著剛才姑娘對待十少爺時候那樣溫柔仔細的態度,咬著嘴唇低著頭,在姑娘門口不住地來回徘徊著。
君蘭在屋坐下後,不由自主就記起了青草院的那一幕。
九爺和閔家的恩怨,她並不是特別清楚。她隻知道,九爺是外室子,九歲那年才被閔家二老太爺帶回家,與閔家其他人的關係一直不太好。待到二老太爺故去,雙方之間愈發劍拔弩張。
偏他聰慧異常,年方十七就高中進士,得皇上賞識點為狀元,直接入翰林院。而後年年擢升,如今不過二十多歲已手握重權。
當年被瞧不起的孩子現下位高權重,這是閔家所有人都沒料想到的。可他進閔府的時候年紀不算了,被欺負的事情定然都還記得,誰敢與他談親情攀關係?
……不被翻舊賬已經不錯了。眾人不敢奢望其他。
隻是所有人都不解的是,為何到了這一步,九爺還會選擇留在閔家,而不是搬出去。皇上賞了他兩套宅子都還空著。那兩處地方可比他在閔家的住處寬敞多了。
君蘭自顧自摸了旁邊的茶杯茶壺來倒水。
水溫度適中,剛好能夠入口。想必是丫鬟們看她回了院子,提前來準備好的。
君蘭連飲了三杯茶方才壓下心重新浮起的緊張感。剛把茶杯放下,傳來了篤篤篤叩門聲。
“進來罷。”君蘭道。
紅梅推開門,磨磨蹭蹭走進來。低著頭站到君蘭跟前,半沒有話。
君蘭視線掃過桌上茶具,問道:“這茶水是誰給我準備的?”
“是婢子。”紅梅道:“婢子剛才見姑娘回來了,就趕緊備下茶水,等您回來了恰好能喝上。”
“做得不錯。”君蘭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得了姑娘一句讚揚,紅梅忐忑的心放鬆了許多,再開口的時候就也沒有之前那艱難了。隻是紅梅剛要開口話,外頭響起了李媽媽的喊聲:“姑娘,姑娘您可在屋?”
君蘭並不想多提和九爺間發生的事情。見紅梅麵露疑惑,不待她詢問為何那快就回來了,君蘭當先岔開話題問她道:“在屋子的時候你有事要和我講,究竟是什事情?”
紅梅看看周圍,生怕在外頭話被人聽了去,垂眉斂目道:“沒什。”
君蘭便也沒有再多這事兒,緩步朝前行去。好半,君蘭都是沉默著踱步,若有所思。
紅梅沒忍住,問道:“姑娘現下在想什?倘若有不好辦的事情,交給婢子去做就是。”
“我在想顧媽媽和玉簾會去哪。”君蘭道:“巷子沒有她們。”
“想必是哪能夠離表姑娘更近些,她們就去了哪。”紅梅抱怨道:“她們兩個可是最喜歡表姑娘的。為了表姑娘,她們跟姑娘頂嘴不知道多少次了。”
原本君蘭還沒有想到,被紅梅這樣一“提醒”,倒是記起一個地方來,當即步履匆匆地往那邊去。
果然。
顧媽媽和玉簾正守在茗姑娘屍身所在的院子外,在和守院子的婆子爭吵著。
玉簾的聲音很大,君蘭這邊離她有十幾丈遠都能聽得清她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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