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卻難以入眠。看著身邊睡著的雪兒，我的內心十分複雜。本來，隻想和她兩個人一起，搭建個隻屬於我們兩人的窩。然而，這窩卻變得越發的擁擠，從原來的兩人，變成三人，再到現在的四人。而且，今白，我又隨隨便便地就改變了一個人的人生軌跡。我很糾結，我能讓她找到一瞬間活下去的理由，可是她的人生還有幾十年，而對著幾十年，我無能為力。

    我輕手輕腳地從被窩蠕動著出來，生怕弄醒了雪兒。她今顯然是受了不少的驚嚇，我得讓她好好休息著。我走出臥室，來到外麵的廁所。一打開門，發現有一個身影正坐在馬桶蓋上。那身影聽到開門的聲音，下意識地看了過來。我打開燈，看到了那身影上的臉龐。

    “哭了？”我問。

    “沒有。”丫頭一邊回答，一邊重新把目光轉向她自己的腳。而那雙隻穿著拖鞋的腳，也用腳趾互相勾來勾去。

    我走到她身邊，摸了摸她的頭。“哭吧。”我平靜地對她。

    我不還好，一這她就突然忍不住，抓著我的衣角大哭起來。淚水，在她的身體表麵流淌，然後幹涸，流下一道道淚痕。我望著她這幅樣子，腦海中也有一絲迷茫。就在幾個月前，我還是對除了珍視之人外的人冰冷的像塊石頭；可如今，我卻為了讓丫頭能舒心些，讓她在我的身邊哭泣。嘴角揚起一絲弧度，我自嘲了一聲。原來，愚蠢的終究是我。我自以為，經過數年對自身的麻痹，我就能沿著那條自己製定的路走下去。然而，就和從前一樣，在我認為我會一生沿著這條路走下去的時候，總會出現某些事物，給我的這條筆直的路帶來岔路歐。我突然想起了村上春樹的《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這或許和我現在的心境有些相似。我自以為能走到路的盡頭，事實上我也的確走到了盡頭；隻不過，隻要我還活著，那盡頭就是又一段路的開始。我滿臉真的認為，可以帶著現在的信念走到最終的那個盡頭，生命的盡頭。然而，每每當我在數年後回頭，我都會發現自己早已不在那條預定的路上。我想，這就是為什我們總以為現在的自己很聰明，想的很明白；卻每次在多年後回想時，都發覺當時的自己是多愚蠢。

    我揉了揉丫頭頭發，感覺就像揉著一隻毛茸茸的寵物貓。或許，這樣的溫柔就是我本來的意願吧。這幾年，我強迫自己變得冷酷，強迫自己看淡一切，強迫自己完全地背叛過去的自己；而這一切，大概都是因為，我需要一個借口，一個否定我挫敗了的借口。我在逃避自己的失敗，試圖服自己沒有失敗，假裝那失敗是我為了華麗的變身而自己搭建的舞台。，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劇本啊。我一直都試圖服自己，隻要欺騙自己，那個偽裝的形象就會覆蓋本來的麵貌，變成自己的一部分。然而，我身邊的這些人卻給了我一些提示：皮囊終究是皮囊，看似偽裝的很好，卻還是一撕就破。突然地，我想要回歸真實的自我，憑著本能與內心的想法去做某些事。的確，那樣會帶來麻煩，把自己的生活變得複雜。但是，依然如尼采的那樣，活在美的外表中，不去追尋它的意義和歸宿。把生活活成我想要的樣子或許是誘人的，但對於我而言，或許還是在生活中尋找生活更有魅力。

    於是乎，似乎沒有過更多的糾結，我決定要回歸本真的我。或許，多年以後回想起來，我又會覺得如今的自己是愚蠢的。但是，如今的我也敢出，未來自認聰明的我，未必就不如現在的我愚蠢。“丫頭，”我不再把自己的聲音壓抑的平靜，而是發出了溫和的聲音。丫頭聽到了我的聲音，抬起頭看向了我的眼睛。此時的我，早已丟棄了那種淩冽的目光，就這樣柔和地望著她的眼睛，一邊用手揉著她的頭發。霎時，丫頭那本來早已幹涸眼眶，湧出了更為多的淚珠。她的雙臂緊緊地抱住我，身體有些顫抖，然後“哇”的哭出了聲來。那哭聲，仿佛要將壓抑多年的痛苦一瞬間釋放出來似的，充滿了整個空間。然而，在這悲鳴中，卻又被我聽出了希望與激動。“叔……叔…”，丫頭用近乎幹枯的聲音發出她的念想，“剛才……剛才我感受到了……那一絲絲的感覺……是…是不是……被愛的感覺呢……”我沒有回答她，因為我不是她，我也不可能知道答案。我能做的，隻是順著她頭發的方向，撫摸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