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建康六年】
城外的敵軍似乎也頗為堅持,打了近一個月攻不下也不泄氣,每日還是例行公事一般組織著一輪又一輪的進攻。城外的消息已經全斷了。王允義怎樣?秦王怎樣?全然不得而知。將士們還在城頭上賣命,文官們幾乎全都急出了點毛病。龐大人一把年紀那經得住這樣的折騰?蠟黃了一張臉,咳咳吭吭的。薛燭嘴角爛了,眼睛腫。就隻剩魏池看著還精神。
伴著大炮的轟鳴和人的哭號,薛燭苦中作樂:“……少湖,你果然是個打仗的料。”
魏池看這人嘴角都爛了還有力氣張嘴笑話便也笑了,笑了一下又歎氣:“什料不料的,咱們可真是要沒料了……”
馬幫多少又給了些,但是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來!”魏池約薛燭進屋:“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著拿了紙筆鋪在桌上:“不就是沒有調令?不過是紙筆造出來的東西……”
薛燭嚇了一跳:“……萬萬不可!你這是要殺頭的罪!”
魏池舔著筆尖:“在不送糧食,不被大理寺殺頭也要被漠南給砍了……。”
薛燭按住了魏池的手:“不可!更何況那調令其實你我能仿的?調令送去還要向上複核,複核的時候豈不是過不了?”
“……這……”魏池重重歎了一口氣:“這怎辦?”
“到有一個法子!”薛燭想了許久:“隻要有戶部、吏部的印鑒就是急令,是要先送糧後複核的。”
先前朝廷不送糧也是因為沒拿副了這兩部印鑒的令文。反過來,隻要有了這兩部的印鑒就明送糧的事情朝廷允諾了。
但,這是滅門的罪過。
“你去擬詔令,我來刻章!”魏池沒有多想,她前兩年都在翰林院,各部各戶的印鑒她都見過,要仿也不算太難。
薛燭依舊不放手:“……你把章畫下來,我來刻……”
魏池笑著拍掉薛燭的手:“……我們兩人現在一旦落筆就是死罪,隻是我孤零零一個,就是抄家也隻抄得我一個,橫豎賺了。”
薛燭仍舊不放。
“怎這墨跡?”魏池推開他,拿了墨開始研:“……你家幾口人我不知道?軍情緊急,快去吧。”
傍晚的時候,一個軍服打扮的騎手從西門出了封義,急急的往沽城奔去。這個人姓邢,名雲,是封義的吏。魏池站在西城樓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晚霞艾艾的山穀中,這是通往後方的方向。那的山穀一片寧靜,邢雲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山穀中,帶著魏池的期望。
如果真能回朝,這個罪名可是夠受的!魏池自嘲一笑。
王允義此刻已經攻下了嫗厥律,並以此為據點和袂林展開決戰。封義!一定要挺住啊!王允義暗暗不安,那座城將是成敗的關鍵!
秦王此刻正對巴彥塔拉發起總攻。胡潤之立刀馬上點查軍士,狂風卷著冰渣將他一身銀白的盔甲砸得吭吭直響,猛地,他回望南方——封義的方向。封義!一定要挺住!你們將是成敗的關鍵!
“一定能送到!”魏池回頭對薛燭。
薛燭點頭。
是的,那封會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會給大齊帶來希望的文書……一定會送到的。
然而……誰也不知道,邢雲此去是一條絕路,那希望再也沒能帶回來。環繞沽島的那片巨大的海湖水域淹沒了這個青年,也淹沒了一切希望。
戰事在苦悶中繼續,沃拖雷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攻下這,他仿佛也從最初的挫敗中頓悟了出來,開始耐心而有條不紊的算計起來。城內的人,不論是當兵的還是百姓統共不過一萬人。自己,八萬!封義怎能這囂張?靠的是這耗資無數的城牆。
沃拖雷摸了摸唇邊的胡子,點燃了手中的煙,抽了兩口居然滅了!嘿嘿笑了一下,拿了火草複點,幾點不著又拿了盞煤燈過來,一吸!被黑乎乎的煙嗆了一口。
“咳咳咳……”沃拖雷被苦味嗆得直吐舌頭。
“看著我做什?挖坑!買炸藥!……遲早得攻下!”沃拖雷一邊拿了水漱口,一邊下令:“就照著我和大都昨夜吩咐的打法打!”
等傳令官出去了,沃拖雷複坐下新塞了些煙絲,準備重新點,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招呼不打的邁了進來:“王爺!長公主殿下離開了。”
沃拖雷回頭一看,是阿爾客依:“……哦……等等!別走!”
阿爾客依依舊是表情冰冷。
“……你知不知道個……魏池?”沃拖雷一生也忘不了這個名字:“……是個打仗很厲害的人?”
“不知道。”
“哦……哦……”沃拖雷已經習慣了這個高傲的女官:“那她走前有沒有刻意交待什?”
“沒有。”
沃拖雷以為這人又在敷衍:“……她沒要放誰一命?你漏了這句心她砍了你。”
“沒有,”阿爾客依背著手:“那個人是個瘋子,定然是不會獨活的。”罷,阿爾客依行了個禮退了。
沃拖雷這次沒有屈尊追出去,隻是埋頭擺弄手上的煙鍋,一不心塞了太多,正琢磨著怎掏出來些。一邊掏一邊想,除了城防,這封義一定還有別的東西。耿祝邱自然不必,那那個無名的魏池呢?文官,其餘的就再不知道了。
不是豎儒不足與謀?
十多歲,儒生,倒還都占得齊全!
不過,這個妹妹這輩子沒看上過一個男人,這一個呢?難道有點異於常人的造詣?倒還真想看看這個令凡心不動的妹妹魂牽夢縈的男子是何等的修為!
煙終於是點燃了!遠遠的陣地也響起了炸藥爆炸的聲音……真貴啊,沃拖雷感慨……妹子的情人,別被真炸死了才好……什狗屁文官脾氣!妹子居然喜歡這種……艸!
魏池此刻正在城牆上跳腳,前幾日敵軍的歪主意就開始惡心起來,沒想到今就更惡心了!是哪個想出這種主意的?
從一大早開始就有許多漠南兵運著許多長木匣過來,然後開始掘洞,掘完了就塞那木匣子進去,然後城牆上的人就聽到“砰”的一聲!炸城牆啊??!!
人不多,還炸完了就跑,這邊的草絮還沒來得及點,下麵的人就跑得沒影了!
城頭上的人幾乎是沒什辦法,倒是之前漠南人自己堆的那些大土堆因為造得太賣力的緣故,給他們的工事增加了大大的難度。
怎弄?會不會被炸塌了?龐大人匆匆過來看——這牆是他監工修得,圖他知道。看了許久他,暫時塌不了!這是冬,城牆又是錯位石磚砌的,暫時還好。
暫時還好?魏池忍不住偷偷提醒老頭子現在的戰況——還不知要哪年哪月呢!
最後許隆山也被鬧了上來,但一群人都不懂工事,最後還是龐大人了算。
“晚上潑水!狠狠的!”龐老頭最後敲定。
這算什主意?難道要讓封義城牆造在冰上?大家覺得實在是不靠譜!別看這氣冷!要是真被炸透了,一把火狠一燒那城牆還不傾了?
麵對魏池的質疑,許隆山:“就這辦!!”
魏池一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能眼睜睜的看敵軍湧過來,然後“砰”。
下了城樓,許隆山往軍帳去,魏池則穿過街道回衙門,這時候他們倆本該睡覺的,但這幾日不知被中途叫起來多少次了……
魏池覺得連臉都很累,走了兩步卻看見個人走了過來——胡楊林?
“你怎來了?”魏池看他臉色依舊不好,畢竟血流得太多,這幾日飯食也不好。
“我也該下來了……”胡楊林笑著晃動著自己的胳膊:“哪有那嬌嫩,又沒傷著腑髒。”
兩人通行了兩步,突然被一陣吵鬧打斷,望過去卻是兩個士兵吵得臉紅脖子粗。
“怎了?”魏池收斂了笑容,上去詢問。
“大人!!魏大人!!!”一個年輕人嚎啕著往這邊喊。魏池一看竟是耿祝邱一路帶過來的騎兵,也算是自己的舊部。
和他爭執的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囂張的氣焰壓下去許多,看來是許隆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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