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九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千代的爸爸 本章:98第九十九章

    99【建康七年】

    花開葉落,不知世界,不記春秋。桃源流水,何處更那深幽。獨坐那磯頭,遠岫層巒踏遍,力倦且休,此外又何求,此外又何求。又何求兮,又何求,任他野草閑花滿地愁。暑往寒來春複秋,白發亂颼颼。青山綠水,相對話綢繆,樂以忘憂。婆娑歲月,爾我盡悠悠。

    顏沛偉想那一漁夫,一樵翁,山間水旁問那世俗凡塵。看似生在桃花源,看似笑談三千勞苦,怎可耐山間也不過是凡俗。自己不信避世之,聽魏池之音律,輕靈中略帶優雅,雅致卻不冷淡。一嶂後必有一疊,疊嶂之間並非絕境,也非是避世之人。這個人自有狂妄,所以他也懂得狂妄之人。自己於他雖是晚輩,雖是師生,但是相處以來,一彈一笑皆感知音。以往隻覺得他是生俊才,文成武就,自己所有的應是敬佩,真正結識了卻是親切,就如那漁夫樵翁一問一答,樂以忘憂,爾我盡悠悠。

    論古今有許多英雄,為卿為相,定伯匡王,成靈氣焰,四海漾榮光,至今都已成空,盡成空。繁華凋謝,竟與草茅微賤同。榮枯勝敗,顯晦興亡,時移勢改,落花隨水去也任流東。追思往哲,何如把釣嚴公,高節清風。王質得遇神仙,至今仰芳蹤。世事竟如何,世事竟如何,竟如何兮竟如何。看那古往今來皆幻夢,百歲光陰過隙駒,莫問是和非。蠟社相攜,杯酒足歡娛。樂我漁樵,笑弄煙霞,俯仰又何求。

    衛青峰想那一漁夫,一樵翁,千古顯晦興亡都付笑談,隻是笑談之中成王敗寇精彩絕倫,蒼生草草何能不淒然?隻是俯仰之間,卻又怎隻是俯仰之間?洪武二十六年,匪患閩浙,千無安寧之郡縣,婦孺嚎哭知音慘慘千。洪武二十七年,江西大旱,饑民不得已以白土為食,待江浙兩地押運賑災糧前來之時,已是一城屍首。建康元年,北部省多省大雪,災民湧往京城,苦挨不得入關,等及清晨,哭聲漸停,白雪蓋屍。建康五年,海寇猖獗,次年夏,海寇攻陷膠州島,屠戮平民上萬。建康六年冬……

    “風珠,你怎哭了?”魏池弦罷收手。

    衛青峰發覺自己失態,趕緊拿了袖子遮掩。

    “當年屈大夫欲投江,漁夫勸他莫要留念世事紅塵,隻是古往今來皆幻夢,百歲光陰過隙駒,莫問是和非。然而屈大夫依舊是投江而死,老師怎看?”

    魏池歎了一口氣:“幻夢之間多少流離失所,所痛之痛,如擰肝心。百歲光陰過隙駒的是帝王,莫問是和非的是閑客。百姓的興衰苦難,一日一日的要往下挨,每一痛都是割肉一般,這等生活有何幻夢之言?”

    衛青峰頓有感悟:“沒想到老師也是這樣的人。”

    魏池笑道:“怎樣的人?我的家境還不如你,你倒還有家人可以侍奉。我可是一個人一一挨過來的。”

    顏沛偉想了片刻:“學生倒不是這樣想的。”

    “哦?”

    “人各有夢,”顏沛偉:“縱是最苦的人,也苦中自有一點甜。心火不熄,人當自強。”

    魏池想了片刻:“這話要那個最苦的人了才算數。”

    “老師詭辯,”顏沛偉笑道:“這世上苦人多,但是哪有最苦的人?更何況那漁人並未勸屈大夫遠離紅塵,不過是教他清水潔纓,濁水漣履罷了。”

    “有道是‘雲在青水在瓶’,這樣的道理哪個讀書人不知道。可惜隻讀書便覺得這道理明了同泰,要真是混跡紅塵了方才知道那濁水十分的厲害!不別的,就那後菜園的白菜,哪澆糞的時候讓你們去一趟,就知道物臭尚且如此難耐,人濁更要傷人,要能忍耐這沉浮,便是一萬分的不容易了。就像風珠,他吃過這苦,所以感同身受,而你卻是置身事外罷了。這道理總是講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學生知道,所謂聖人便是曆經了苦難還能自強不息的人,老師該是這樣的人,今何以如此沮喪。”顏沛偉指了指魏池緊皺的眉頭。

    魏池正在教,沒想到被反倒一戈,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眉角:“我今看起來像個受氣包?”

    顏沛偉非常認真的點點頭:“和衛兄很像,很像。”

    “什什?”衛青峰扔了手上的琴譜。

    顏沛偉看衛青峰正兒八經的模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魏池也正看到衛青峰那正兒八經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滑稽,沒忍住,也笑了起來。

    衛青峰拿手指了指顏沛偉:“你啊!盡是胡鬧!失禮失禮。”嘴上是這,心中卻也覺得剛才自己被魏池的琴聲引出的苦大仇深的想法偏激了,也覺得自己十分好笑。

    魏池想到王允義,想到皇上,心中憤憤少了幾許,無奈多了幾分。最後收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我啊……總是沒有我想的那般堅強。

    魏池按住衛青峰調弦的手:“別彈,這一張的弦高了,抗手,初彈時候不覺得累,久了會壞手的。”

    初彈的時候,隻是覺得略硬一些,聲音的確高亢喜人,久了才知道是要壞手的。三年前自己的心就是這略高的弦,險些壞了自己的手,三年後本以為自己可以出師了,誰知卻難學圓滑世故。封義,自己可以毫不動搖,但是王允義卻讓自己忍不住的心煩和恐慌。論本心,自己和衛青峰何異?魏池把弦往下壓了壓:“近來也挺多的事情,你們怎看?”

    兩個學生自然知道問的是什。

    “皇上既沒能罷黜軍閥,也沒能廢除藩王……”衛青峰。

    顏沛偉點點頭。

    魏池笑道:“看來國子監的學生們也沒被考糊塗……最近皇上、內閣脾氣都壞得很,京查之後就是五品以下官員的職察,這可不是抽著來的,各個都要察,還不知道會怎樣呢,屆時你們可要安穩點,別去跟著鬧。”

    顏沛偉:“老師要好好勸勸青峰兄。”

    衛青峰:“胡!我何曾跟著鬧過?”

    顏沛偉嘿嘿的笑道:“是,是,青峰兄不曾跟著鬧,從來都是領頭的。”

    衛青峰是個幹瘦的人,年少無父,吃了不少的苦,自幼是個極度倔強的性格。偏偏憎惡極分明,認個死理不放鬆。這樣一個單薄的人一心爭執一個公平與正義,他身旁的人隻會覺得憂心,隻害怕他突然哪一就剛直而斷了。魏池不討厭他,甚至第一次他和自己爭執的時候就對他抱有好感,但是為官三年的經曆告訴她——這樣是行不通的,她縱使欽佩他的勇氣和善良也不能讚同他如此行事為人。

    “他不會跟著胡鬧的,”魏池:“他要是當了官,一定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不過,”魏池抬頭看了衛青峰一眼,:“想當官做些事,就要學著去忍耐……”

    魏池心想,自己也要學著忍耐,突然想到了祁祁格,漠南王去了西取經,那漠南又是誰當大局呢?她是一個女人,帷幕後的周旋又要忍耐到入骨幾分呢?——別嫁人了吧??!!

    魏池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嚇了一跳。

    顏沛偉看魏池正著話,突然臉色大變:“……老師怎了?”

    “糟了……”魏池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覺得我二姐好像要嫁人了……”

    衛青峰和顏沛偉麵麵相覷,不知道這個人在什,看那樣子似乎是玩笑,但又有幾分真。魏池顧左右而言他,讓了座位給衛青峰,顏沛偉雖然不知道魏池剛才所言的二姐所指何物,但他生是個隨和的性格,也就不深究了,老老實實的聽魏池指點衛青峰操琴。衛青峰從不關心他人私事,但他看魏池的表情不像是私事,覺得這個二姐別有所指,但魏池才勸他莫要太過較真,於是也就沒有多了。

    經過幾番指點,衛青峰的指法好了不少,魏池聽著有點歪斜的漁樵問答開始胡思亂想——這個妮子,這個妮子……這個妮子……

    ‘妮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那的清晨比這早,她知道的地方既不是一年前的繁華,也不是一年後的凋零,有的隻是不知道,僅之於她的不知道。

    ‘妮子’和她各奔東西,匆匆而似乎要永不再會。

    我們至少欠了一場十八相送,欠了一次折柳告別,欠了一次互道珍重……欠了太多。

    跑調的漁樵問答引起了魏池無限的傷感,當驚險散去的時候,當性命無憂的時候,私念和情感終於偷空冒出了心頭。

    魏池的驚險剛剛過去,陳玉祥的驚險卻正要到來。王皇後的產動搖了她在宮中的地位,胡貴妃借勢發難,越權和皇上討論起了她的婚事。年輕的一輩中,除了皇後是正宮主子,就隻有這個長公主還能壓她一頭。但是和皇後不同,公主總是要嫁人的,不論陳玉祥如今如何的風光尊貴,出了宮也不能再拿公主的架子回宮來逞能了。

    公主要嫁給誰?胡貴妃推舉了陳景泰,一方麵討好了皇上的意思,一方麵順勢把陳玉祥推出了宮,推出了京——那家人也算半個藩王,這輩子都要好好留在封地的圈子。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人臣(GL)》,方便以後閱讀人臣(GL)98第九十九章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人臣(GL)98第九十九章並對人臣(GL)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