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建康七年】
阿爾客依拉住索爾哈罕:“別跑!”
索爾哈罕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但是心仍舊砰砰砰的猛跳。
等魏池走過來的時候,索爾哈罕對她慢悠悠的姿態有點生氣:“你!……”
“拜見公主殿下!”魏池認認真真的行了個禮。
“……大人多禮了。”索爾哈罕不自覺間回答得有些磕磕巴巴。
倒是阿爾客依鎮定自如的鞠了個躬:“殿下,女婢回避片刻。”
因為的是漠南語,又很快,魏池也沒聽明白,隻看到這個女侍者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咦!祁祁格!”等那個個子高高的女侍者一沒影,魏池就蹦過來,扭住了索爾哈罕的臉:“剛才看你在鴻臚寺廳堂耍威風,好不得意啊!”
索爾哈罕拍開她的手:“方才還想你怎就突然有了人樣了?原來是怕生啊?”
魏池四處張望了一番:“禮儀之邦,外人在前,自然是不敢造次。剛才那個是誰?我可不記得你有這個侍從。”
“哼!她可和你不一樣,她可是武功蓋世,你要惹著她了,她錘扁你。”
魏池歎了一口氣:“你這胳膊肘怎拐的?這就幫著漲別人的威風,滅我的意氣了。”
“強嘴!”索爾哈罕趁著魏池不注意,撓到她腰上。
“別別……我怕癢,我錯了,我錯了!”魏池確實怕癢,趕緊討饒。
兩人正在鬧著,突然聽到湖那邊啪啦一聲,恐怕又是某張桌子被人拍得翻了,之後又是瓷杯子摔地的聲音,亂成一片。魏池捉著索爾哈罕的手尷尬的笑道:“鴻臚寺的衙門果然,隔著湖都能聽到吵架的聲音。”
索爾哈罕訕訕的把手抽了出來,一時無語。
“你現在是什官?”
“祭酒。”
“……挺好的。”
“……”
索爾哈罕突然笑了起來,魏池不解:“你突然之間笑什?”
“沒什,”索爾哈罕往亭子外麵走:“隻是覺得你做軍官的事情,就好象發生在昨,但是看到現在的你,就像是重來就不該和你認識一樣。”
魏池突然覺得應該是這樣——自出生,她是外族的皇家女,自己是寒門的孤女,到後來,陰差陽錯的,自己居然到了京城,再到後來,變本加厲的陰差陽錯,居然作為文官被派上戰場,最後居然陰差陽錯得一塌糊塗,糊塗到遇上了她。
“真是不容易……”不但遇上了,還發生了這樣多的事。
“你不是做了祭酒?怎跑到這邊來了?”索爾哈罕緩和了神態。
“你在那邊才啟程,我就知道了,你到了京城後,我就每往這來一次……嘖,都偷偷窩在這三了,可惜都沒遇到你。我正在想,你是不是玩忽職守……”
“別亂!這吵得這厲害,我自然是來一趟就盡快走了,難道還在這等著挨唾沫星子?……你看著我幹什?”索爾哈罕問。
“你瘦了。”
“唔……”索爾哈罕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認真的看了看魏池:“你!胖了?!”
“我不可以胖一下?”魏池:“升了官,買了房,每酒肉不斷,就像……”
僅是一牆之隔,另一院中又響起一聲怒喝,打斷了魏池的話。
“……就像催年豬似地。”魏池愣一下,接著。
索爾哈罕麵向花牆停住腳步,一陣風刮過來,紛亂的垂柳在牆上濺起了一片光影,隔壁的人已經是吵得一塌糊塗。索爾哈罕感到身邊微微一動,魏池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恨我?”索爾哈罕觸摸著魏池冰涼的手指。
魏池聽到這句話,想到了那個翠綠的翡翠手鐲,它沉沉的壓在自己的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不恨。”
索爾哈罕垂下了頭:“其實封義的時候,我就在城外。”
魏池有些意外。
“看到那樣的場景,我一時間也有些動搖……”
“別這樣想,我有什資格恨你?”魏池握緊了索爾哈罕的手。
隔壁的雙方正在惡語相向,幾百年前的陳穀子老賬也拿來清算,某年你打過我,某年我又打過你,那年又是誰欠了誰。兩方都是博學之士,紛紛引經據典,毫寸不讓。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魏池想起這些的忐忑,聽到這個人要來時,那份憂喜參半的心境。倒退三五年,自己簡單的以為,恨就是恨,愛就是愛,但人生並非戲文,苦辣酸甜總是攪做一團,讓人難以言明。杜莨的事壓在心頭,成了一場夢寐,讓自己的決定變得狠毒。大戰過後,本以為夢可以醒來,卻發現自己不過是更糊塗。也許不是糊塗,是無奈。細細想來方知道,為何老師總自己見識幼稚,又為何總有人‘身不由己’四個字。
鴻臚寺中的那些人的話,都是實話,都是不能回避的話,聽著刺耳,真是刺耳。魏池想著也感到害怕,所以來鴻臚寺不過是想偷偷看看那個人,看她是不是真的來了,是不是好好地,至於還會不會的上話?這還沒做過確切的想法。
對於索爾哈罕,現在她明確的事情隻剩一件——這是一個理解自己的人,無論何時何地,怎樣的處境,她從未想過以任何理由,對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身世。單就這一點,魏池明白這是不淺的情誼,也是她所一直認識的索爾哈罕的為人。淋漓的鮮血之後,魏池有時候也在想,兩人的關係已經剝離得一幹二淨,是不是僅有這一點是維係二人的羈絆?
來了三,終於遇上她,但是仍舊隻敢遠遠的看著,是因為想不透,想不明。等她不經意的回頭,然後冒失的叫起自己的名字,魏池突然有些感動,那些蓋在兩人心上的烏雲似乎並沒有遮蔽日,至少還留下了那溫暖的一孔供人透氣。
“於公的事情,自有人去評,於私的事情,隻是我欠你的。”魏池垂下了頭:“很慶幸因為那次機緣巧合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不然我這一生,該有多孤獨啊。”
索爾哈罕突然覺得心頭一暖:“你當年對我,來漠南,不求打什勝仗,隻求回去的時候升到該升的級別,現在高升了,還想著孤獨做什?”
“誒!句好聽點的話不行啊!?”魏池假怒:“這是兩回事!”
魏池深歎了口氣,抬頭望著無雲的空:“其實有時候我也挺孤獨的,朋友是一回事,閨蜜是一回事。”
“別往自己身上貼金,誰是你閨蜜!”
魏池聽到索爾哈罕把這句話得咬牙切齒,但是手卻捏的更緊,好像怕自己會跑了一樣。
“幸好,我沒升到鴻臚寺來,”魏池嘿嘿的笑了起來:“總之,這場架不是要我和你們吵。我隻管盡到閨蜜該盡的地主之誼,別的事情不歸我管……不過,要是鴻臚寺的人惹毛你了,允許您遷怒的一兩次……絕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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