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建康八年】

    “夫人呢？”

    “回太太的話,還沒回來呢,奴婢已經讓石頭到門口去瞧著了。”

    三太太歎了口氣,桂花趕緊過來討好：“這回兒是把太醫都偷偷請來了,絕不會錯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夫人就瞧好吧！”

    石頭抄著袖子躲在偏門往外瞧著,上雖然有太陽，但是畢竟是個凍人的季節啊！他想偷偷溜回院子，但那個叫桂花的丫頭又盯著他的哨！讓他好不暢快！石頭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就忍不住抱怨——這幫女人，何時才是個消停？真是討人嫌！

    石頭拿袖子抹了抹臉，眼看這都要黑了，不得不惦記起晚飯來。

    “你是不是又準備要偷懶？”

    石頭才準備坐坐，桂花不知從哪冒出來,狠狠的敲了石頭一記。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都站了一下午了，我這不就坐坐？”

    “是讓你到這來坐坐的？平日你就挑幾挑水，比我們房的人都清閑，今讓你做點事情你就不樂意了？平日三太太給你好處的時候你怎不不要呢？”

    “是是是！滿宅子就是您桂花最能幹，行了吧？”

    “……大太太這是走到哪去了？”其實桂花也覺得冷，忍不住抱怨：“……這會兒還不回來？你給我精神點！你也害瘟了？”

    這句話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不過這個桂花素來潑辣，石頭不敢和她爭執，隻好老老實實的走回偏門。

    桂花看石頭不敢偷懶了，心滿意足的準備往回走，突然這個二愣子左腳踩右腳的跑進來：“……大……大太太……回……回來了……轎子……到……門口了！”

    桂花被他這大呼叫驚得一抖，趕緊跑起來：“……三太太！……三太太！(色色 /lass1/1hl快！”

    戚媛才進院子沒一會兒，衣服都還在換，就聽到外麵管事的楊媽在攔人：“桂花丫頭，你怎也沒規矩了？太太還在換衣裳呢！”

    正在疊衣服的梅月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這又是怎了？今兒又是三房？還真是一也不讓人消停！夫人，等吃了飯再去理會可好？”

    戚媛招手讓她過來：“去把衣裳放了，讓楊媽放她進來，你和楊媽也收拾收拾，一會兒多半要陪我去三房那邊。”

    梅月隻好應了，掀簾子出來：“夫人讓你進去話。”

    桂花掙脫楊媽的手，一個跨步趕進了房門：“奴婢拜見大太太，大太太，大事不好了！”

    “出了什事，你起來話。”

    “三太太突然肚子疼，讓郎中過來看，郎中是有喜了三個多月了，但是胎勢不穩……”桂花喘著粗氣，埋頭看著地。

    “哦！郎中還在？”

    “回大太太的話，奴婢聽了郎中的話就跑來了，應該還在。”

    果然是有事情啊……戚媛放下手中的茶，自己拿了一個薄披風：“梅月，去三房那邊。”

    馮世勳一共有五房老婆，這在京城中絕對不算多的，不過有個許年在就賺盡了風流。大太太去年進京封誥命的時候，許多官太太見了才知道，這位正房夫人可不是什傳言中的鄉巴佬，她也是個有身份有相貌的妙人，聽江南的幾百畝地和幾十家當鋪都是她在一手打理，可謂是才貌雙全。四房和五房都是京城中康之家中的碧玉女兒，放在別家可能要算個寶貝，不過在馮家也就算平常的溫軟罷了。要能拿出來再一的，那還是三房太太廖氏。

    廖氏閨名廖秋水，家算得上是京城中的富戶，幼時又讀得兩年書，待字閨中的時候也有點名號。她父親極看重她，一心想找個名門來匹配，在她二八年華的時候，就讓她那個讀書的堂哥帶著四處走動。馮世勳那時候已經娶了許年，後來在一個詩會上遇上了廖秋水，當場誇她清雅可人，還就這秋水二字給她賦了一首藏頭詩。後又經那位堂哥撮合，就去她家提了親。廖父其實並不滿意這一樁婚事——畢竟不想讓自家的寶貝閨女去做啊，還是三房，還有個做□的壓在頭上。於是就放出話來，隻要能把他女兒提到二房去，那就成！

    這話一出來就招了許多的非議：自古有個先來後到，別是□了，就是再不如的人物，先嫁進來一也是大！更何況人家許年早進來可不是一吧！

    馮世勳也請那位堂哥到府上去情，把各種誠意都表了個遍。這個廖姑娘哪能經得住馮世勳這樣的才子，雖然心有不甘但也軟了半截。她父親看留不住女兒，也隻得罷了，答應了這門婚事。

    廖姑娘雖然是三房，但是嫁得可比許年風光多了，又是敲鑼打鼓，又是宴請賓客，還專程按照正妻的格局拜了地。

    所差的隻是要喊許年一聲姐姐了。

    外人看她風光，可她自己才知道這風光不過一年半載。以往瞧不上那些青樓女子，後來才知道風月手段對於男人何等重要。吃了幾次暗虧後，馮世勳似乎不再寶貝自己的清白之身，許年再次以勝利者的姿態進駐馮世勳的書房，然後霸占至今。

    廖秋水自然不會甘心，但是明爭不過，暗鬥不敵，又能如何呢？這幾年真是過得難受……直到鄉下來了正房的主子！

    十年了，許年也沒能跟馮世勳生出個一男半女……哼，自己雖然之前是被那賤人害了一次，不過興許也懷上過一次吧？十年了，馮世勳被許年纏在京城一都沒回過江南，大太太會不恨她？

    怕比自己要恨十倍吧！

    門栓輕輕的響了一下，桂花走進床邊幫廖秋水緊了緊被子：“夫人來看您了。”

    廖秋水閉緊了眼睛。

    “是郎中？”

    戚媛並沒有走近床邊：“大人怎樣？孩子怎樣？”

    “回夫人的話，三夫人有孕已經三個月了，隻是一直都沒有保胎，所以剛才受了涼才險些滑胎。”

    “不用你開藥了，多給他些錢。”等送走了郎中，戚媛才對楊媽：“給管家讓他派人盡快去太醫院請醫生過來開藥。”

    安排了下人，戚媛這才走近床邊：“三妹妹好些了？”

    廖氏艱難的睜開眼睛：“勞煩姐姐掛心了，是妹妹不好……”

    “不要了，一會兒太醫就到，你好好休息，老爺還不知道吧？我這就親自去告訴他，一會兒楊媽回來了，你有什想要的盡管給她。”

    廖氏聽了這句話心中一喜。

    喜還沒壓住，外麵就有奴才傳話：“二夫人到了！”

    “姐姐！三妹妹怎了？聽是病了？”許年好像飯才吃到一半，披風還穿著屋的淺色衣裳。

    “郎中是有喜了。”

    “那可是好事情啊，這些奴才都怎傳話的，還給我三妹妹病了呢！”許年也坐到床邊：“三妹妹現在好些了？”

    “我已經讓人去太醫院請太醫了，都三個月了，也該吃些安胎的藥。你來了正好，陪著我去把這個喜事告訴老爺吧。也讓老爺高興高興。”

    許年看著戚媛那張永遠微笑著，但是永遠無法琢磨的臉，疆在了那。

    “走吧，一會兒楊媽就過來照應，三妹妹好好休息，不要操心。”

    “……老爺……準備回衙門。”許年捏緊了手帕。

    “是？那我們就去書房等他。”

    許年恢複了些許冷靜：“三妹妹，你……現在好些了？我和夫人這就去知會老爺。”

    戚媛不動聲色的站起來，拉起許年的手：“我們走吧。”

    馮世勳聽到這個消息果然十分高興，著廝帶他立刻往三房那邊去了。許年氣得臉色發白，幾乎快要失態：“夫人，三妹妹是真的懷上了？”

    戚媛拉她坐下：“妹妹怎這樣問呢？雖然凡事不是樣樣都準，但這總是一件好事情吧？大事上可不能糊塗的。”

    許年突然冷笑：“也是，不過三妹妹那樣倔強的性格，可不會把自己的孩子抱給別人養。”

    “三妹妹那樣能幹，自然是自己養。”

    許年被這句話噎得吭不了氣。

    “上茶。”戚媛吩咐許年的丫鬟秋月，秋月愣了愣，這才匆匆跑去倒茶。

    戚媛端過秋月遞過來的茶，略抿了抿：“這也是到冬了，事情多，山除了交租子，還要交些現成的東西上來預備過年。你以往也收過這些東西，今年就再麻煩你一次。”又對秋月：“你也是個細心的人，好好伺候著，不要出差錯。”

    罷，放下茶：“讓梅月進來吧，我就先回去了，也不早了，都準備歇著吧。”

    書房和西院各據一方，戚媛和梅月才走過三房的院門不遠就遇上從後麵趕上來的楊媽。

    楊媽喘著氣：“夫人可不知道，三房那邊這可夠折騰的。三太太拉著老爺的手就不放，鼻涕眼淚流了一地，弄得老爺也陪著她抹眼淚。”

    “今年山的年貨，我都交給二房管了，這個事情您去和帳房那邊知會一聲。”

    楊媽大驚：“夫人怎把這大的事情讓給二太太去做？夫人沒上京的那些年，府上可虧空不少，年貨這一頭又沒有準數目可以對，交給她做不知道會如何。”

    以前馮府經常財力不濟，反要江南老家幫補，的是京城花銷大。楊媽在京城跟著少爺十年了，自然知道麵的油膩被哪些人挪了去，聽今年這樣大的事情要給二房，難免擔心。

    “年貨能值多少錢？讓她也做些事情吧，要不做還要橫生些事端。”

    楊媽心中一想，明白了，這也算是折錢消災吧！真不知少爺是怎樣的福氣，討了個這樣的老婆，不吃醋，光幹活……這幾房姨太太擱在哪一家都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