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建康十年】

    遠邊陲的葉城,城牆上凝結的是不會融化的冰霜。這既不受秦王的保護,也不歸漠南王朝所屬,居住的居民也是當地的土著,所有都隻知道他們世世代代居住這冰原上,並沒有關心他們和他們的牛羊來自哪。但平靜了幾百年後,有一個年輕的漠南貴族，他和他那些居住北方的貴族親戚們一樣無聊。這個沒有春的地方他突發奇想的要進行一場狩獵，不過狩獵的不是野獸，而是——這個不出名的城便成了他的目標。

    這場娛樂性質的殺戮本該轉瞬即逝，但巧合的是，胡潤之手下的一個守將偏偏知道了這件事情，他自作主張的帶領騎兵前往，將這次殺戮進行了一次逆轉。更加巧合的是,這件事情引起了督廠宦官的注意，這樣一場的戰爭竟然編撰成了案卷送到了京城，再由黃公公尋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機遞交了皇上。

    這一切並未引起任何的注意，包括周文元，此刻大家關注的是郭太傅。

    畢竟是權重兩朝的老臣，即便郭太傅自己想要退了，他身後的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麵對咄咄逼的內閣，以吏部為首的官員們展開了殊死搏鬥。劉敏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他作為郭太傅的學生，自然是脫不了幹係。爭辯開始之前，他遞交了退去南直隸的奏疏，內閣的鬆垂平雖然一貫唯周文元是從，但此刻倒還敢準了他的請。周文元知道郭太傅學子眾多，想要斬盡殺絕是不可能的，那能避開劉敏這樣的厲害角色也不見得是壞事，於是對鬆垂平的舉動當做了默許。不過其他就沒有這樣好運了，周閣老憋屈了半輩子的才華此刻有了展示的舞台。

    半個月，吏部除了尚書荀秉超外幾乎都換了新麵孔，出於對黃公公的感激，蔣壽屏連跳幾級，做了吏部侍郎。

    之後就是最後一擊，周文元準備好了彈劾的奏疏，信心滿滿的時候，突然傳來個令想不到的消息——郭太傅病了。

    是的，郭太傅病了。

    這個消息來得意味頗遠。

    對於普通百姓來，郭太傅那樣大年紀的了，經曆了這樣多的風波，病一場也實屬常情。

    但魏池明白，這個病病得未免太巧。依照陳的為，他既然要不惜一切的趕走郭太傅，那他也絕不會允許周文元成為第二個壓他頭頂的。陳既然已經耐不住性子等郭太傅老朽，周文元比郭太傅更年輕，那陳就更不可能想要換個年輕的來折磨自己。

    周文元自然知道其間的道理，他明白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機會，郭太傅此刻已經不具備反抗的能力，他要做的就是用他手上的權力去抗擊皇權，決定誰才是王朝的領導者。

    陳觀望局勢的時候，黃公公偷偷來見周閣老，他帶來了一份案卷，麵描述的是葉城的故事。

    周文元笑了，他明白自己已經勝券握。

    郭太傅的抱病為其贏得了時間，但是遠南直隸的向芳得到這份案卷的水印版的時間太遲了，最終使得太傅的病變成了真病，病得再難起來。

    魏池依舊大理寺看案卷，不過是從徒弟變成了師父。以往是章敬忠管七個，他管五個，現又有新來，變成了魏池管七個，新右丞蔣必峴管五個。蔣右丞年紀有點大，看來和周閣老交情不淺，和魏池相處時總顯得心翼翼。

    此刻的李潘顯得異常的超脫世外。他是皇上的，他早就知道謎底了。

    陳實行新政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賺錢，他要用穩定的稅款收入來支付巨大的軍費支出。經過三年的積累，江南確實為陳的王朝帶來了驚的財富，李潘作為這一筆財富的創造者，自然知道其數額的巨大。相較而言，上一次積累北伐所需用了十年，而這一次，時間短得令陳難以置信。當黃公公適宜的遞上了那卷案卷時，陳覺得時間到了。這次朝野勢力的清理將確定那些配合著皇帝的心意，今後重要的寵臣都有哪些，眾位臣子表態的時候到了。

    幫派此刻已經不那樣重要，不論他們現是支持太傅還是支持周閣老都不是關鍵，關鍵於他們是不是支持陳，是不是了解陳這一切行動的背後起因。

    大家都知道郭太傅病重，但卻不知道這份病重是因為最後一次博弈中，他誤會了陳的意思，堅決要求不能北伐。話到了這份上，他即便是權傾朝野的老臣，也隻能“病重”了。

    不過也有不這樣想，王允義並不知道周閣老提前得到了黃公公的提點，他認為郭太傅基於本意確實不會同意北伐，而且他也大概能猜到陳的用意。畢竟是師生一場，陳那種好大喜功的脾氣他多少是知道的，周文元怎樣想的他不確定，但他覺得郭太傅這種時候反抗陳是出於道義。

    稍有理智的都不會同意北伐，可惜這是一個建功立業的時代，建功立業的時代沒有多少還保存著理智。

    眾對皇上心意的揣測結束了，郭太傅留得一條命還鄉，他的追隨者們下場還要悲慘些，各自領了各自的罪行，不是掉了腦袋就是蹲大牢。遠居南直隸的向芳歎了一口氣，隻能等待命運的判罰。

    魏池心暗暗佩服陳的手段——還未死去的郭太傅和向芳此刻仍舊是牽製周文元和黃貴的有力武器，周大想要位極臣的夢想其實還比較遙遠。

    想歸想，魏池此刻更想擺脫的是蔣右丞，右丞大的心翼翼，處處防範弄得魏池好不自。想到蔣大這樣大的年紀才憑借討好宦官的方式撈了個五品的官員，魏池也真難對他起恨意。魏池不想惹就隻能躲，每埋頭搗鼓學問，巴望著蔣大哪累了就放棄了也不一定。

    正魏池頭疼的時候，章大回來了，官複原職。

    幾乎是同時，那些被調崗的大臣，那些獲罪的大臣幾乎都官複原職。鬧騰了一個月，一切又恢複寧靜，就像一出鬧劇。

    魏池納悶了，許多都納悶了。

    但是遠他鄉的王允義笑了，他知道，好戲就要開場。

    這一招實是太陰險，這些回來的和以往不一樣了，他們不止回來了，還帶著滿腔的仇恨。除了回來的，自然也有回去的，回到原位的蔣大之流內心也不能對周閣老抱有感激，個中滋味，隻有周閣老知道了。

    陳早就料到周文元不會全心全意支持北伐，所以，他要斷了他的後路。如果此刻周閣老不上皇上的船，那，他將沒有船可上。

    魏池一個五品的郎中，此刻不上哪條船上，自躲過了燕王那一遭，魏池就算是個沒有黨派的了，如今劉敏都去了南直隸，更不存被誰拉攏的問題。魏池樂得清閑，每到了點就找胡楊林喝茶，胡楊林也樂得清閑，沈揚雖然沒有辦他的職，但是似乎是要好好的給條冷板凳給他坐，於是他空占了個位置不幹活，白領著俸祿，成向魏池炫耀。

    胡楊林最的兄弟要立夏之前辦喜事，魏池承辦了所有的喜帖和喜字。戚媛幫他磨墨，魏池逐一來寫。

    “這位新郎官今年多大？”戚媛大概知道胡楊林這樣一個。

    “今年……”魏池算了算：“有二十了吧！”

    “那胡將軍今年貴庚？”

    “認識他的時候他二十五歲，這樣算來，他今年也二十九了……怎了？”魏池寫得手酸，放下筆準備歇歇。

    “怎他弟弟都成親了，他還不成親啊？”戚媛笑著問。

    “……”魏池思考良久：“這個，其實眼高於頂！”

    戚媛不信：“瞧著倒是一個挺老實的。”

    “他老實？”魏池忿然：“自他回了京城進了北鎮撫司，找他做媒的家那簡直要把門檻都踏破了！那些姑娘不乏大戶或者讀書家的女兒，他竟然挑三揀四的！他才不老實呢！”

    “那他年紀也不了，還沒找著個可心的？”

    “的確……他挑啥呢？又不出個道道來……還真不知道他喜歡哪種。”魏池此刻覺得胡楊林真是個怪。

    “依看，若他知道是個女孩兒，恐怕得看上。”戚媛看魏池想得認真，忍不住笑她。

    “看的……”魏池一想這一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眼，就是個男，之前他還呢，就算找個男，他也認找的是他弟媳，哼！”

    弟媳？戚媛笑得肚子都疼了。

    “心點！別把喜帖弄髒了！”魏池趕緊搶救自己的書法成果。

    戚媛還是忍不住笑，魏池索性放了筆，把手指放嘴邊哈了一口氣：“叫笑！叫笑！”罷便朝著這的癢處撓了過去。戚媛一邊躲，一邊討饒：“不笑了，不笑了，錯了！”

    戚媛最怕癢，這一鬧就算是鬧到點子上了。魏池看她快要笑岔氣了才住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