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救人的，不是來賽馬的。”我怒氣衝衝回過頭去對身後那人低低吼了一聲。

    他的前半句總是事實，後半句讓人頓生悶氣。

    待我轉頭看他的時候，兩人雙雙呆住了。

    我是半晌不出話來，心中連連叫苦。

    那人先是驚訝，繼而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而後臉色又回複之前那熟悉的冰冷，棱角分明的那張臉就像覆了一層寒霜，照舊讓我的脊背涼了涼。他沒有接話，卻將我抱得更緊。

    身後一眾人歡聲大讚：“將軍神武！”

    趙重……神武……

    這次帶兵前往救援的，西趙大王派的竟然是趙重。

    我心懊悔不已，早知昨日應問清楚父親，西趙大王派的是何人。如果知道是趙重，我或許就不會出來。不對，此次要救的是郭未止，我總會被眉綠激將出來。我不該的是追上營救隊伍，我應該偷偷跟在後麵，就是自己單槍匹馬前往營救都比現在強。

    趙重並未下馬，右手一揮，身後的副將跟著吼了一句：“出發，快馬出發！”大家齊聲跟著揚聲大喝：“出發！”

    眾人雄渾有力的聲音穿透雲霄，不絕於耳。

    沒有人問我是誰，趙重也不向眾人解釋。早有人上了趙重的馬，一眾人在趙重帶領下，打馬朝著東魏國的方向飛馳而去。

    我在馬上顛簸，不，確切地，是在趙重懷顛簸。盡管是載了兩個人，快馬風馳也是絲毫不受影響地飛奔在前。

    趙重駕馬可比我要穩，而且更快。風馳在他的駕馭下越跑越歡，不多久竟是把一隊輕騎軍遠遠拋在幾之外。

    我在馬上心中嚴重忐忑不安，巴不得這風馳就這一路往下跑，切莫停下來。我實在不知道若是停下這奔程，趙重會怎處置我。

    他動用兵力上下外尋我不成，今日我居然主動送上門來，那樣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恐怕就是現下這般情形。我幾乎能想象那張冰冰的臉下那顆樂翻了的心思。我搜腸刮肚想了無數個法子能踹他下馬，我騎著風馳便可一溜煙便無影蹤，大不了暗地跟著他們尋到郭未止，我再偷偷帶著郭未止往回跑回城，也算不負眉綠所托。

    想著想著，風馳竟然停了下來。

    我愕然抬頭，才知道我們跑得太快，後麵的輕騎軍無一能跟上。為了等人，我們不得不停在了一處林子入口前。

    趙重還是一句話沒有，我也不敢回頭去看他，怕他厲喝一聲問我為何會連夜出逃。

    他下了馬，伸手給我，示意我也得下馬。我沒轍，隻好順著意下了馬。

    不知是否趙重看破了我的心思，我那原打算自己策馬奔逃之事竟是半分機會也無。

    他四處看了看，似乎是將四周情況都確認清楚了，走到一旁的大石頭邊坐了下去。

    我打量著靜不作聲的趙重，很是奇怪。既然已經打出旗幟為西趙輕騎兵隊，為何他不身著戎裝而是穿了一身便裝，再深想才恍然大悟。

    這一路大張旗鼓地扛旗而出，應該是讓消息飛速傳出西趙國，好讓南晉國和郭未止一行都收到消息，有救援之兵很快就到。追的人心有所懼，被追的人心有所仗。而他這一身便裝，恐怕是時刻準備伺機救人。

    此番救人，不是陣前打仗。陣前打仗人多陣仗大，沒有戎裝的硬甲保護，“嗖”的一聲不知何處箭矢便能穿破人心髒，讓人斃命。我們不知會在什地方找到郭未止，也可能是進了這片林子，在林子深處就能碰上南晉國的人，不作大軍廝殺，近身搏鬥的機會更多。

    我默默站在他不遠處，不見他問我任何問題，空氣間的沉默讓人難堪。我甚至懷疑他是否有認出我，還是已經徹底不記得那個連夜出走的卒子了。

    他抬頭望向我的眼神諱莫如深難測，那不喜不悲的表情讓我沒法猜透這張英俊的臉之下種種心思。

    嗯，隻要他不為難我，這張臉是算得上少有的英俊剛毅的。

    他應該是不記得了，軍中人數眾多，我不過是中途突然出現的一個人，然後中途又消失的一個人而已。

    我似乎記起哪冊竹簡曾過這樣的話，原話已然忘記。人的一生，會見過這樣的許多人，忽然出現，交情有深有淺，忽而又消失了去，不再有消息。

    好在一刻鍾後，身後的一眾輕騎軍如數趕了上來。趙重站起身來，指著麵前的林子道：“諸位，我們已經趕路很長一段時間。這片林子是出使東魏國必經之路。過了這片林子往北再走一日路程，便是東魏邊境。我們回來的探子報來的消息，出使的隊伍是出了東魏邊境後發現有南晉國兵跟在身後，照路線來看，他們應該是進了這片林子。”

    眾人將視線看向麵前的那片林子。林子鬱鬱蔥蔥的大樹滿眼都是，樹林蔓延無邊，蔭蔭鬱鬱的陰涼之氣陣陣透了出來，能讓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