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番鼓足勇氣了實話，一是讓他不要再堅持隨便找名輕騎男丁來站那個位置，那樣一個位置事關重要，若被追兵發現有詐，十幾條繩索的繩索陣便絲毫無用。另外一個目的是再努努力證明我不是軍中的士卒，切莫再要派人來尋那所謂的逃兵。

    然而，他並沒有流露吃驚之色，隻沉默沒有話。對著這樣的態度，我頗有些不解，但怔了一秒後恍然大悟過來，他原來已知我是女兒身。既然如此，我便索性幹脆道：“我們不用再爭，一名女子站在那，遠遠看到不會設防，而且還會拍馬上前探個究竟。趙將軍，到時候麻煩你看準時機讓人啟動繩索陣，一旦第一條繩索拉起，我便會上馬向石頭屏障方向奔。後麵，都是你的主場，成敗都在你的手上。”

    “若是出來的先是我們的人呢？”

    “就更好辦了，這次出使東魏國的郭未止公子，我和他是熟識，他一眼便能認出我，到時候拍馬迎上來，趙將軍還要多多注意他們身後是否緊跟有追兵。若無追兵，便依照我們的計劃，所有人直接快速奔向修台城。”

    “你和郭未止公子是熟識？”我聽得他的語調似乎不信。

    “趙將軍，你得相信我的話，現在不是討論熟識不熟識的時候。這個計劃目前還沒有人能反對，明還是能用的，這一時之間，也隻能將就著用了。”

    我自然不能告訴他，那繩索陣是我用來在蒲山套捕動物的時候用的法子，我也當然不能告訴他，這樣前後包抄的箭陣，也是用來套動物的時候用的，隻不過前麵射箭的是我，而斷後的是青墨師兄……

    趙重沒有再話，似乎慍怒轉身拂袖而去。

    不多時，一個輕騎兵拉著一匹馬過來，遞過韁繩給我：“趙將軍吩咐將他的馬交給你。”

    我倒是沒有料到，趙重會將他自己的馬給我。他的馬雖然比不上風馳，但是在這隊輕騎的馬群中也算是上等馬了。

    他居然舍得將自己的馬給我。

    我還在猶疑，那名輕騎兵又道：“趙將軍讓我轉告你，這匹馬的韁繩是特製，彈力極大，全軍隻得將軍一人的馬配有，這匹馬跑得快，你上馬的時候要穩住身體。”

    我點點頭：“趙將軍還了什？”

    他仿若背書道：“趙將軍還，我們現在布好了陣，你自己一個人，要心，一到時機，即刻上馬就走。”

    真是很奇怪，這些話趙重自己不，偏偏要派一名卒子來和我傳話。

    一切布局停當，四周還安靜，已是下半夜。

    這似乎並未備著給我的營帳，我又不好到趙重的營帳去休息，隻得選了一處篝火旁坐下靠著木樁閉目養神，恍惚就睡了過去，蒙蒙亮醒來，身上蓋著一張毛毯，旁邊坐著給我送馬的那名輕騎兵卒。他見我醒了，衝著我咧嘴一笑：“你醒了？趙將軍讓我來瞧著你。”

    我坐起來，揉揉眼睛問：“你叫什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陳應，答應的應。今年十七。”他咧著一口白牙羞澀地笑笑。

    我四周望望，眾人陸續迅速地收拾了營帳，繩索也如數布好，各自都隱在了藏匿的位置。昨夜的一番爭執趙重落了下風，最終退了步，現在幹脆連影子都沒讓我瞧見。

    我將頭發重梳，換回了女兒裝，帶著趙重的那匹馬，站在原地等待。

    現在的我灰塵滿麵，發型雖挽了個髻，也還是亂蓬蓬的。沒有比此時更難看的我了，讓隱在暗處的西趙輕騎兵看到現在的我如此村粗婦的樣子實在不是我所願。誰不願自己女兒身的時候風華絕代？我甚至懷疑，一個村粗婦牽一匹馬在這溜達，南晉國追兵真的不會起疑？

    有人將信號煙火放起，閃亮刺眼的煙火騰空而起至半空。我抬頭看看那煙火，高高躍上半空“砰”地一聲四下散開，就是五開外都能看得見。

    環視周圍，已經看不到一個人，我尋思著自己應該擺一個什姿態，才能顯示我是一個人的樣子，沒有任何危險，不過是在等人？

    我站了大約一刻鍾，沒有人從林子出來。我挑了塊位置稍高一些的大石頭坐在上麵，又等了一刻鍾左右，還是沒有人從林子奔出來。

    我懷疑林子太大，麵的人見了信號，要奔出來許是要半功夫；要不就是沒看見信號，我是不是還得找人再放一次信號煙火？又或者是，所有人都看見信號煙火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信號，所以不過大家抬頭看一眼，然後接著繼續在林子躲迷藏？

    我將所有的我能想到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伸長了脖子去望那可能奔出人來的林子出口處，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是沒有看見人。我站起身來，拍拍雙手，預備騎上馬，然後招呼眾人往回走。所有的情報都是騙人的，我們還是齊齊回城去複命罷了，直接回稟西趙大王，因為情報有誤，所以我們沒見著誰，沒有追兵，郭未止一行安全得很，不出兩日便會回到西趙城內，請大王放心雲雲。

    正在不耐煩地想著，猛地聽到由遠而近的一聲大呼：“煙微姑娘。”這聲音還算熟悉，不用辨識便知是郭未止的人。我欣喜地抬起頭來，看向那盯了足足有一個時辰的林子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