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跑馬店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人們還是該幹啥幹啥，就像啥都沒發生過一樣。

    項明海來到了跑馬店，一頭就紮進了聯營廠。他大學畢業後，被分到了雨衣廠工作，進廠不久被公派到法國巴黎去學習服裝設計，回廠以後就進了廠技術科，專門負責雨衣的款式設計。

    這個雨衣廠雖是個國營企業，可是他們生產的是勞動保護用的雨衣，技術單一，工藝也簡單。這種雨衣除了分成大中幾個等級以外，隻有一種款式，裁剪的時候用固定的模板照著畫下來，放在機器上麵一裁就可以了。隻不過它的麵料一定要厚實，縫製的時候要結實，沒有其他講究。所以項海明也很苦惱，他學到的東西在廠派不到用場。

    工廠倒閉以後，黃明亮找到他，跟他商量一起辦個服裝廠的事情，這正中他的心思，兩人一拍即合，就開始籌備辦廠的事來。

    可是真的要辦一家工廠並非這簡單，資金和場地都是個棘手的問題，兩人東奔西走，托了不少熟人幫忙，結果還是一無所獲。正當他倆一籌莫展之時，顧祝仁的一句話提醒了他們，是啊，跑馬店有現成的廠房，現成的設備，現在跑馬店的聯營廠已經走投無路了，如果兩家再次聯營成功的話，這不是同時救活了兩個廠子了嗎？於是他當即就跟跑馬店村委會拍板，把這件事給定下來。

    這些日子項海明把行李也搬到廠來了，他吃睡都在廠，買了個電爐，支起了鍋，再買點方便麵，就這樣開始了他的工作。白他把圖紙鋪在桌子上，畫了又畫，足足畫了幾十種款式樣式，都不滿意，他把一張張圖紙扔的滿地都是。有時候他工作太投入，忘了時間，也忘了吃點東西，一直熬到深夜。

    項明海這次來跑馬店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來看一個人的。

    上一次黃明亮帶他來過一次，為了取得第一手資料，黃明亮特地帶著他來到車間，查看這的工作環境。在車間，黃明亮不厭其煩的給他介紹這的廠房和設備，可他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他的眼睛一直注視著車間的一個女工。

    有時候人也很奇怪，他可以忘記周圍的一切，但有些事有的人隻要看上一眼，就會深深的印入他的腦海，使他久久不會忘懷。

    黃明亮著著停了下來，看了看他，又推了他一下，他的眼神才從那個女工身上轉移開來。

    黃明亮笑著問他：“項工，你認識她？”

    項海明搖了搖頭，道：“不認識。”

    黃明亮：“走，我們過去看看。”

    項明海跟著黃明亮走到那個女工身邊。“車間就你一個人，你在做什？”黃明亮問她。

    那個女工抬起頭來望了望黃明亮，又低頭踏起了縫紉機，道：“我在趕製一件戲衣，就是唱戲穿的衣服。”

    黃明亮看了看那件正在縫製的衣服，問道：“這件衣服你穿合適嗎？好像了點啊？”

    那個女工：“這件衣服不是我的，是我做給我的一個學生的，她跟著我學戲，做夢都想穿著戲裝唱戲，我答應過她，要幫她做一件的。”

    項明海走上前去，問道：“這件衣服是你自己裁剪的？”

    那個女工問道：“咋的？難道不可以嗎？”

    項明海一下子被她問住了，道：“女士，你不要誤會，我隻是好奇，隨便問問。”

    黃明亮問道：“你叫什名字？”

    那個女工反問道：“你問我這個幹啥？哦，明白了，你要去向他們告密，我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我叫胡巧珍，你去吧，我不怕。”

    黃明亮笑了起來，問道：“胡巧珍，你我會不會去告密？”

    胡巧珍：“我管你會不會，反正你們當領導的沒一個好人！”

    黃明亮：“你這句話打擊麵就太廣了，有的領導確實不好，就比如我吧，好好的一個廠就這垮掉了，是我沒盡到領導責任，我這個領導沒當好。可這不等於所有的領導都不好啊？比如你們村的盧支書就是個好領導嘛。”

    胡巧珍把手的活停了下來，道：“你們不提也就算了，一提起他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動不動就訓斥人家，可他自己做的咋樣，隻有知道了。”

    黃明亮：“原來你對他有這大成見？找個機會跟他聊聊，跟他消除誤會，這樣才便於工作嘛。”

    胡巧珍：“哼，跟他聊聊？他是人嗎？每次見到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跟他有仇嗎？這種人咋當上領導的？還不如一個平頭百姓呢！”

    項海明目不轉睛的在一旁一直盯住胡巧珍看，他不在乎她了什，他隻覺得胡巧珍長得很漂亮，挺拔的鼻子，微微上翹的嘴唇，尤其是那雙眼睛，一閃一閃的，非常靈動，好像會話是的，項海明注意到，她跟黃明亮話的時候，有幾次她的眼睛向他飄了過來，他真有點低擋不住了。

    項海明問道：“胡女士，你會唱戲？”

    胡巧珍瞥了他一眼，道：“會啊，這是我的業餘愛好，偶爾會哼幾句。”

    項海明：“你會裁剪，會縫紉，手還挺巧的。”

    胡巧珍：“手巧又有啥用？沒人看得上！”

    項海明：“我是搞服裝設計的，以後有什不懂的地方盡管來找我。”

    胡巧珍看了他一眼，道：“你跟我這些幹啥？我對服裝設計不感興趣！”

    項海明：“可是……”

    胡巧珍下逐客令了，她：“如果沒事的話就請你們走開，我還要幹我的活呢。”

    黃明亮見氣氛不對，拉著項海明離開了車間。

    這些日子項海明一直忙於設計雨衣的新款式，沒工夫想別的，但他在等機會，等再次見到胡巧珍的機會。

    黃明亮偶爾也會開著車過來看看，可人家畢竟是當過大廠長的，來了以後問問工作的進展進展，再問候兩句，點個卯就不見了蹤影。

    可顧祝仁不一樣，他很有耐心，他能夠一整陪在項海明身邊。他的腦子很靈活，看見項海明的杯子沒水了，他就給他倒水，項海明思考問題，剛夾起一支香煙，他就把打火機伸到他的嘴邊，幫他把煙點上，整的項海明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到了中午，項海明泡了一碗方便麵，剛要吃的時候，看見顧祝仁還坐在那，就：“顧村長，你該回家了，你還沒吃飯呢。”

    顧祝仁看了看他碗的泡麵，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餓。”

    項海明問道：“要不你就在這吃吧？我這沒啥好東西，隻有方便麵。”

    想不到顧祝仁竟然點頭：“好吧，我看你吃的挺香，我在邊上聞到了一股香味，我也想嚐嚐方便麵是啥味道。”

    項海明聽他這一，忙起身幫他也泡了一碗。

    顧祝仁問道：“這麵不用煮嗎？”

    項海明：“不用煮，隻要泡一下就可以吃了，要不怎叫方便麵呢？”

    顧祝仁：“這倒是新鮮，我們鄉下人哪見過這玩意？這還是頭一次看到，聞著味道不錯。”

    項海明：“顧村長，現在可以吃了，這方便麵我們叫它懶人麵，不用煮，隻要有開水，到哪兒都可以吃。”

    吃完麵，項海明：“顧村長，我打算圖紙設計好以後，先批量生產一些，然後拿到市場上試銷，看看銷路咋樣，銷售的事情我不在行，請你們多費心了。”

    顧祝仁：“項工，你隻管設計，銷售的事情交給我們，你就不用管了。”

    項海明：“據我所知，這銷售也是一門技術，要把顧客的意見帶回來，我們再做改進，您是不是？”

    顧祝仁：“這我知道，要精益求精嘛。項工，我們村今後的出路全指望你了。”

    項海明凝望著顧祝仁，：“顧村長，您這樣我的壓力就大了，我們一起努力吧。”

    顧祝仁：“一起努力？是啊，我也這想，可有的人不是這想的，他巴不得我們村窮下去。”

    項海明感到奇怪，他問：“你的不是真的吧？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顧祝仁：“就為了一個女人，他可以三兩下就把人家外國人嚇跑了，人家是來我們這投資的，他就有這個能耐，叫公安局到村來調查，人家是外國人，不跑才怪。”

    項海明問：“你的是盧支書吧？可我聽到的不是這樣，他們到我們這不是來投資，好像是來找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