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五號，新一批的學警報道了。這一批都是從各大高校應屆畢業生中選拔出來的，這是一群文化考試通過，體能素質過硬，心理測試過關，政審無重大問題，立誌成為人民警察的年輕人。大部分學警都是本地人，也有少部分是外地考來的，有一個姑娘送自己的男朋友來報道，分別時哭得不能自已，男友入了校就是入了警，一年半後包分配，而自己前途未卜，能不能在這個城市站穩腳跟都是問題，未來的感情又將走向何方，姑娘拽著男友的衣服角，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那愣頭子隻會：“別哭了，我會給你打電話的。”男人在青澀的年紀，遇到最好的姑娘，終是一場辜負。

    第一照例是簽到，領被褥分床位，整理內務，分班列隊這些瑣碎的事情，然後是領導講話，慷慨激昂，連哄帶騙。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聽得尤其認真，每一個立誌從警的人，最初都是懷著夢想的，他們會曆經三次高潮，第一次穿上警服、第一次入警宣誓、第一次受銜儀式。隨後在漫長的歲月，在瑣碎的工作，在嘲諷和詆毀，開始懷疑自己，最初還想爭辯幾句，最後隻剩麻木。

    樂毅在門口整理了下短袖執勤服的領子，檢查了下左右的配件，夾著講義走進了教室。

    台下坐著70多名學生，黑壓壓的一片。樂毅的開場白很簡短：“大家好，我叫樂毅，管仲樂毅的樂毅。今上課的內容是網絡犯罪偵查。”樂毅點了幾下鼠標，翻到了pp的第四頁，第一課要點。

    “每節課的知識點我都會羅列出來，考試必考。”底下的學生開始從課桌下拿出手機一頓拍照，樂毅在台上有種新聞發布會的感覺。

    “拍照可以，但不要在課上玩兒手機。我要是看到誰玩兒手機，我會瘋狂向他提問。如果他能一連回答上我十個問題，我就允許他在我的課上玩兒手機。”樂毅。

    底下一片嘩然。學生們神情各異反應也各不相同，人類差異化的性格特點讓每一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很有意思，樂毅觀察著他們，然後繼續：“都拍完了嗎？下麵我們……”此時卻突然頓了一頓。他在角落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正一手托著腮，一手轉著筆，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看到他望向自己，於芊輕輕一笑，眉眼彎彎。

    樂毅不自然的停頓吸引了學生們的注意，他們都同一時間安靜下來，不明所以地盯著樂毅看。

    樂毅突然笑了一下，一改剛才那張嚴肅的雕塑臉。學生們一愣，被這反差萌到了，也跟著笑起來。頓時課堂上一片笑聲。

    樂毅用食指關節扶了扶鼻尖，清了清嗓子，恢複了平靜，然後：“你們平時用微信？”那語調卻是十分溫柔，全沒了剛才的霸氣。

    後麵的時間，樂毅都不再去看於芊坐著的那個角落，他把精神集中在講課上，看底下的反應倒聽得挺認真的，時不時有學員掏出手機來拍照，有時候pp上明明沒什重要內容，也有女學員對著台上一通拍。下了課樂毅收拾了東西就離開了。

    這是樂毅畢業後第一次回警校，他對這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上完課樂毅到處逛了下，教學樓已經重新粉刷過了，籃球場也換了新球架，全新的塑膠跑道替換了原來的煤渣跑道。中午走進食堂，食堂重新裝修過了，座椅多了兩排，菜式也比以前豐富了不少，倒是那股油蛤喇味兒一點沒變。樂毅打完飯在以前常坐的位置坐下，食堂那隻貓還在，正蜷縮在自己的寶座上，聽到動靜，慵懶地抬眼看了樂毅一眼，像是認出了他似的“喵”叫了一聲。

    “大黃，還記得我嗎？”樂毅笑著去摸大黃的額頭。大黃弓起背伸了個懶腰，張著嘴打了個哈欠，然後跳下來，輕盈地邁步到樂毅腳邊，蹭了蹭他的褲腿。

    “沒白疼你。”樂毅把大黃舉到麵前，用寵溺的眼神平視著她，然後又把她抱到懷，低頭用手指去撓她的下巴，大黃享受地閉起了眼睛。

    這時學員排著隊進來吃飯了，大黃睜開眼，一縱身跳上了樂毅的肩膀，然後輕盈地落在了窗台上。幾個路過的女學員要去摸她，大黃很傲嬌地閃過，又一跳，鑽進了樂毅的椅子底下。

    每個學員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基本是按身高列隊排的，整個用餐過程沒有任何人交談。樂毅和大黃一桌吃飯，想起從前在警校讀書時，樂毅、高興、張開朗和江未來一桌，林拓在排尾，不跟他們一起。大黃總是鑽在樂毅椅子下，等著樂毅往下扔吃的。張開朗一畢業就結了婚，江未來的孩子也已經滿地跑了，高興……也有了自己的戀人。如今隻剩下樂毅和大黃在一桌吃飯，樂毅低著頭看著大黃，眼神充滿了落寞。

    午飯後休息時間，於芊的寢室炸開了鍋，幾個女生都在討論樂毅的事。

    “你剛才看到了嗎？簡直受不了了，我真想大喊一聲，放開那隻貓！有什衝我來！”一個女學員。其他人一陣哄笑。

    “今課上那一笑，蘇死我了。”

    “哎你這張拍得好，快傳給我傳給我。”

    “有沒有很像古樂？”

    “對對，我剛想。”

    “從現在開始，我的人生目標就是有朝一日睡到他。”

    “你後麵排隊去你。”

    然後又是一陣嬉笑。

    這幫女人。於芊憋著笑，默不作聲。她點開了樂毅的微信頭像，最後一次對話消息顯示的時間還是去年，戰狼聚會的那，他發來了地址，還發了一個地圖，上麵用紅圈標記了位置。那她送他回家，他對她，芊兒，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她們在沙發上接吻，她勾著他的脖子倒了下去，他突然又撐著起身，醉成那樣還不忘去床頭櫃找安全套，他的動作又霸道又溫柔……第二醒來他居然什都不記得了。於芊想到這，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