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月色，慕容泱輕輕叩開了慕容澈的房門，此時，慕容澈並未休息，還在同杜威研究營救的方案，開門的人是雪風，慕容泱蹙起眉頭，臉上露出不悅的神情，大聲問道：“我二哥呢？他睡了沒？你怎這晚還在他房？”

    雪風對她微微一笑，行禮道：“二少爺還在和杜威商談，我在一旁候著呢。”

    慕容泱心中有些慌亂無措，眼下就該揭穿她嗎？她在慕容府潛伏了那久，自己還是不可輕舉妄動，等見到二哥再說吧。況且，柳霽風還牽連其中，慕容泱的心對他似乎還抱著那點幻想。

    “你通報下，就說我想見二哥。”說完，慕容泱轉過頭，不去看她。暗自叮嚀自己，要沉住氣，不可亂了方寸。

    沒多久，雪風便將慕容泱迎進屋內。慕容澈見她進來，停止了與杜威的交談，抬起頭來，五官依舊俊美儒雅，可是眉目間，卻布滿了愁緒。焦急的情緒，籠罩了他的臉龐。

    房間頓時靜謐無聲，慕容泱微微垂眸，輕輕地說道：“二哥，泱泱想和你單獨聊聊。”

    慕容澈眸子一閃，揮了揮手，示意杜威和雪風下去，低沉的嗓音，還略微帶著沙啞，“怎了？泱泱，有什事嗎？”

    慕容泱目光不由一怔，眼中透出了一種憤怒，緊緊的抿著櫻唇，沒有說話。

    慕容澈不解的側臉，似是陷入眸中思緒，窗外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有些淡淡的哀傷。大哥和大嫂被人擄走，慕容府的擔子一下落在了他的身上，自己還是身中劇毒，短短一日，已經讓他心力交瘁。

    他斂起眉目，出聲問道：“泱泱，是不是有什事？不敢說？還是害怕？”

    慕容泱一直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二哥，如果你的愛人背叛你了你？你會原諒她嗎？”

    慕容澈聞言微微一愣，最愛的人背叛自己？學風嗎？怎可能？他從沒有想過。“嗯，要看是什事情吧？我也不知道，畢竟沒遇到過。”

    慕容泱眸中閃過一絲憤怒，話到嘴邊，凝成了一句，“還是選擇相信愛人嗎？”

    慕容澈抬眸看她，紫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光亮，“既然愛她，就該相信她。”

    慕容泱眉心微顰，深吸一口氣，“是嗎？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吧？”

    “怎？同霽風吵架了？”慕容澈輕聲問道，唇角有些淺笑。

    “沒有，沒什。二哥，我先回房了，你也早點休息，大哥他們會沒事的。”慕容泱急急對二哥行完禮，匆匆離開。

    慕容澈勾了勾唇角，眼底的笑意，隨即斂去。泱泱有心事，但卻做了保留。也許，她知道什？隻是她剛才那番話到底是什意思？愛人？柳霽風？雪風？他們倆能有什聯係？

    慕容泱回房的時候，發現柳霽風沒在屋。不知道他去哪了，但她決定等他回來問個清楚。如果他卻有苦衷，她會替他向哥哥們求情。如果他欺騙了她，那她也隻能選擇親情了。希望他可以珍惜這最後一次的機會。

    柳霽風此時在冷冽的府上。這座府邸是皇上賜給哈倫王子的。兄弟二人屏退了隨從，在房內單獨交談著。

    冷冽微闔著眼眸，手指輕叩著桌麵，似乎在思考，似乎在琢磨，沒人知道他此時的心緒，甚至連他的大哥也有些捉摸不透。

    “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柳霽風睇著他，沉聲說道。

    冷冽抬起頭來，看著他深沉的目光，淡淡道：“報仇對你而言那重要嗎？”

    “是的，報仇是我還活在這世上唯一的目的。”微微一個抬眸，臉上恢複了往日的冷靜，聲音逸聽不出絲毫情緒。

    “曾經，我和你一樣，隻為報仇而活。隻是，當你的心，也會因為別人而悸動時，你會發覺，或許，是你該放下仇恨的時候。”冷冽眉頭緊皺，心中不由生出一絲同情，看著大哥活在仇恨，那種滋味他十分了解。

    柳霽風微微眯眸，不知為何，聽到這番話時，他的眼前浮現出慕容泱的笑靨。成親後，的確是他這些年最開心，最輕鬆的日子。隻是，每當想起爹娘慘死的模樣，心中幾經壓抑的仇恨，還是會咬噬著他的心。不行，他要報仇。現在離成功隻差一步了。

    “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如果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將蘇蒙塵交給你。”柳霽風深知弟弟的弱點，也是因為這個女人，他才會放棄報仇。不行，他絕對不能步他的後塵。

    “小塵？你把她怎樣了？”冷冽怔怔的看著他，平靜的目光，漸漸變成酷寒的冰冷。

    “她很好，現在也很安全。隻是，如果你不答應我，那我就不知道了。”看見他微變的神情，柳霽風有了十足的把握。

    這樣一個夜色如水，夜深人靜的夜晚，似乎一切都要破繭而出，冷冽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被什東西牽扯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哥，以此來要挾他。他不想走到小塵的對立麵，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還會原諒他嗎？隻是，如果不答應，她怕是要香消玉殞了。

    殘忍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最後一次柳霽風出聲問道：“想好了沒？”

    “我手上沒有太多精兵，你確定要這做？”冷冽背身淡淡說道。

    “將兵符給我，我要調兵。”此時的柳霽風，已經完全被仇恨蒙蔽，為了達到目的，不惜一切代價。

    “你瘋了，這樣會挑起兩國的戰爭，會有多少無辜的人被牽連其中。”冷冽的聲調也變得高揚，眼眶有著不敢相信的表情。

    “是的，我瘋了，他們無辜？難道我們的國家就不無辜嗎？我們的爹娘就不無辜嗎？”柳霽風的黑眸犀利森冷，額際青筋隱隱浮現，陰狠的情緒在眸中劇烈跳動。

    “我不會將兵符給你的。哈倫將他王子的身份交予我，我也要替他守護他的子民。”冷冽的眸中也泛起了凜冽之色，冷冷地說道。

    “那我們就各憑本事吧。”柳霽風的手掌，迅速伸向冷冽的領口，狠狠掐住他的喉管。手中的勁道，因為憤怒、痛苦、失望而愈發加重。

    冷冽沒想到他會自己下了殺手，所以沒躲開那掌。漸漸地，感到了一陣窒息，胸膛內的空氣，漸漸變得稀薄，他不想對大哥動手，隻是希望他可以明白，報仇不是他們活著唯一的目的，如果，他的死能換來他的醒悟，那他所做的一切也值得了。

    倏地，柳霽風已經瞧見了冷冽腰間的令牌，陰冷的笑了起來，輕輕扯下，瞬間放開了冷冽，冷哼道：“沒人可以阻止我。”

    冷冽癱軟的跌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發出一陣猛烈的嗆咳，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王子殿下，你還好嗎？在下剛才聽見麵有聲音？”

    見情勢不對，柳霽風立刻從屋內的窗戶閃出，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沒有兵符，沒有力量與慕容洵抗衡。眼下，他隻有提前行動，然後依靠哈倫的令牌出城。

    去木屋前，鬼使神差地，他回到了慕容府，不知為何，他想再去見慕容泱一麵，不管事情成功與否，他和她的情分都已經盡了，從此終成陌路。他明白，泱泱一旦知道真相，是不會原諒他的。其實，他也曾想放下過去，與她開心生活，隻是，身上的血海深仇注定了他們之間的隔閡。

    輕輕推開房門，屋內沒有點燈，他以為慕容早已睡下，輕聲走到床邊，才發現那空無一人。突然，身後傳來了他熟悉的聲音，“你回來了，怎這晚。”

    轉頭微微一笑，走到端坐在桌旁的慕容泱身邊，長臂一伸，悄然的攬她入懷，修長的手指，托起她小巧的下顎，輕啄一吻。“怎這晚還沒睡？”

    他這些親密的舉動，讓慕容泱不禁蹙眉，下意識的偏過頭去，然而，他霸道的將她的臉轉向他，讓她不得不麵對他，冰涼的薄唇，緩緩印上，狂狷炙熱的深吻，隱約夾著噬骨的怒氣以及一絲悲傷的痛苦。

    慕容泱緩緩闔上清眸，承受著唇上的啃咬廝磨，淡淡的紅暈，浮現在臉上，想要說的話，漸漸隱沒在雙唇間。

    柳霽風緊摟著她，淩亂的腳步，帶著她輕輕轉動，不知不覺，來到床前，躺了下來，此時，他停住了熱吻，柔聲道：“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慕容泱倒在他懷中，緋紅的小臉，埋在他胸前，聽著他紊亂的心跳，突然有些害怕。她在害怕，害怕看到他眸中的柔情，因為那一切都是假相。可是，她沒有勇氣去問他，腕上的白玉手鐲，沁入肌膚，絲絲冰涼，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突然，感覺腰間的手鬆開，慕容泱微微一怔，仰起頭，看著他微闔雙眸的模樣，眸子漾起一絲複雜，不由輕喚道：“霽風？你睡著了嗎？”

    連著喚了幾聲，都沒有應她的話，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心稍稍沉下，過了今夜，她一定要問個清楚，就當最後一次讓自己沉淪吧，或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她相信自己可以感化他，因為她深信，他的本性沒有那惡毒。

    不知過了過久，柳霽風睜開雙眸，將慕容泱擱在他胸口的小手輕輕挪開，動作十分輕柔，緩緩起身，深看了她一眼，掩下心中的情意，轉身走出房間。

    門剛被帶下，慕容泱也醒了過來，眼眶灼燙，心中更是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不行，她要去救大哥，她要去阻止他。沒再多想，立刻下床跟了出去。

    不知為何，柳霽風的步子極緩極慢，似乎有心事。慕容泱幸好有些功夫在身，即使他施展輕功，自己應該也能跟上。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二人離府後，夜幕中，又閃出兩個身影，一黑一白，白衣的看身形是個女子，她緊緊跟在他們二人身後，而黑衣人將一切看在眼，眼眸中有些不解，有些慍怒，還有些心痛，他認識那名女子，她是雪風，現在想來，泱泱之前的問話，是有針對性的。難道，隻有她一人被蒙在鼓嗎？慕容澈心思一動，跟在了他們身後，靜觀其變。

    此時身處木屋的慕容洵和蘇蒙塵，正緊緊環抱著對方，互相取暖，將頭輕輕靠在他說完臂彎，蘇蒙塵感到十分滿足，也沒有先前那驚恐，“洵，你的傷口真的沒事了嗎？”

    輕點她的額頭，沙啞的呢喃，“我沒事，你放心，二弟他們應該很快就來救我們了。”

    “我不怕，有你在身邊，我覺得好安心。”

    “嗯，等你身子好了，我帶你回揚州看看。”

    “洵，給我講個故事吧，我突然覺得好冷，好像睡覺。”

    “再忍會，千萬別睡著了，就會有人來救我們了。”

    此時，柳霽風已經來到門外，空投了幾顆石子扔在門前，沒有任何動靜，掌風一推，木屋的門被推開，果然，雪風騙了他，什機關陷阱，幸好他沒有聽她的。

    推門聲驚動了正依偎在一起喃喃細語的二人，月色此時也照了進來，三人對視著，終於，他們看清了來人的麵容，“柳霽風，果然是你。”慕容洵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蘇蒙塵則震驚的望著他，有些驚訝，“是他？為什？他隻是一個琴師。”

    “一直以來，我就知道你不簡單，當初念在你真心喜歡泱泱的份上，才允許你們在一起，現在看來，這也是你的計劃？”相比蘇蒙塵的驚詫，慕容洵卻顯得一片平靜。

    “繼續，我看你都想清了那些事情？”柳霽風銳利的冰眸微眯，冷哼一聲，嘲諷道。

    “如煙也是你的人？沒想到，你為了這一切，花了這多心思，你要我的命可以拿去，隻是別傷害塵兒。”慕容洵麵色冰冷陰沉，牙關緊咬著，他沒有太多的把握，隻是盡力護住塵兒。

    “不可以，柳大哥，你不能殺他，到底你們有什深仇大恨，你已經殺死我的孩子了，難道還不夠嗎？”蘇蒙塵心中一痛，美目瞠大，淒厲的叫道。

    “問得好，我為什要殺你？慕容洵，今天我是替所有死在你父親手上的冤魂報仇的。”柳霽風從懷中抽出匕首，冷冷的請盯著他。

    “我父親？他一生光明磊落，怎會與人結怨？”慕容洵冷冷一笑，目光如冰錐，淡淡道。

    “阡陌國死在你們慕容家手上的人還少嗎？”柳霽風冷厲的雙眸泛起寒光，他已經踱步到慕容洵麵前。

    “你們倆都要死，你們死了，才能祭奠那些冤死的亡靈。”他的雙目死死瞪著眼前的兩人，神情已經接近崩潰，悲嗆的咒罵著。

    下意識的，慕容洵將蘇蒙塵擋在了身後，看著兩人都在拚命保護對方，柳霽風冷冷笑道，“別急，一個個來，誰也逃不掉。”

    就在匕首將要落下的時候，突然三個身影同時飛進了屋，一黑一白，與柳霽風纏鬥起來。而慕容泱立刻飛奔到大哥麵前，哭著說道：“大哥，都是泱泱的錯，泱泱來晚了。”

    這時，柳霽風發現，與他打鬥的人是雪風和慕容澈。他立刻向後翻飛，幽深的眼眸中，沒有一絲溫度，沉聲說道：“你們倆也想幫助我們的仇人，背叛我們的國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