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短篇武俠作品，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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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魔鬼

    夜，整個蘇州城一片靜謐，隻有那些燈火通明的煙花柳巷，還不時地傳來幾聲鶯歌燕語。

    夜已深，“如歸酒家”最後一個客人也終於醉醺醺地走了，酒家的老板、廚師兼跑堂趙三勝打了個長長的欠，正準備打烊，可就在這時候，又來了兩個客人。

    這是兩個年輕的女子，均做苗家打扮，一著紅衣，一著藍衣，都長得明眸皓齒，嬌俏可人。她們的到來，使得這昏暗的酒店也似乎亮堂了許多。

    趙三勝看得眼都直了，蘇州城雖然佳麗如雲，但他這個陋巷之中的小小酒店卻從來沒有美女光顧。紅衣苗女四下看了看，道：“你要關門了吧？我們是不是來得晚了一點？”趙三勝一怔，這才回過神來，忙道：“小店離打烊還早，不過……”他搓了搓手，接道：“恕小人多嘴，兩位實在不該深夜外出，這樣很危險的。”藍衣苗女看了他一眼，道：“有什危險？”趙三勝笑了笑，問道：“敢問兩位姑娘芳名？聽口音你們不像本地人吧？”紅衣苗女點點頭：“我叫姚玉，這是我姐姐姚珠，我們是從苗疆來的。”趙三勝“哦”了一聲：“這就難怪兩位不知道了。”他往前湊了湊，神秘地道：“這幾天蘇州城鬧鬼，那鬼專在深夜出來吸人的腦漿，已經有好幾個人被吸死了！”

    姚玉吃了一驚，失聲道：“這是真的？”趙三勝道：“當然是真的，我還親眼看過一個死者呢！那人眼睛暴睜著，舌頭伸得老長，那模樣……”姚玉嚇得花容失色，顫聲道：“我好怕，我們該怎辦？”趙三勝笑了，拍拍胸脯道：“姑娘不用怕，我趙三勝人送外號‘趙大膽’，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膽大。兩位盡可放心，有我在這，那鬼不敢來的。”姚玉這才放心了些，柔聲道：“那就好，多謝大哥了！”趙三勝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後去了：“姑娘太客氣了！對了，兩位要用點什？”姚珠淡淡地道：“隨便弄幾樣小菜，再燙一壺好酒。”“好，馬上就來。兩位先坐一會，不用害怕，有事的話喊我一聲！”趙三勝說著，哼著小調到廚房忙活去了。

    姚玉看著趙三勝的背影，捂著嘴笑了：“姐姐，這個人真有意思！”姚珠白了她一眼：“有什意思！你也真是的，跟他說這多廢話！”姚玉吐了吐舌頭：“玩玩而已嘛！”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壓低了聲音道：“小金怎樣？它一天沒吃東西，一定餓壞了。”姚珠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隻見錦盒麵臥著一隻蠶，隻有小指般大，通體碧綠，頭部卻是金黃色，最奇的是背上還生著一對輕薄透明的翼。姚玉湊過去，用一根手指輕輕撫摩著它，柔聲道：“小金，你餓得都不願動了嗎？別著急，你馬上就能飽餐一頓了。”

    “兩位姑娘久等了！”趙三勝大聲說著，端著酒菜從廚房走了出來，姚玉立即縮回了手，姚珠手腕一翻，將小盒扣在手。

    趙三勝擺好酒菜，問道：“兩位還有什需要的嗎？”姚玉衝他甜甜一笑：“趙大哥，我想請你幫個忙。”趙三勝的骨頭都酥了，麵臉堆笑地說：“姑娘太客氣了，有什吩咐您盡管說。”姚玉向他招招手：“你把耳朵湊過來。”

    趙三勝心旌搖蕩，依言附耳過去，姚珠屈指在錦盒上輕輕一彈，盒原本僵臥不動的小金忽然電射而出，箭一般地鑽進了趙三勝的耳朵！趙三勝隻慘呼了半聲，口就被姚玉死死捂住，隻見他全身一陣抽搐，很快便兩眼翻白，不再動了。

    又過了片刻，小金慢慢地從趙三勝的耳朵爬了出來，它的身子幾乎粗了一倍，碧綠色的身子，隱隱地透出了乳白色，姚玉放開了手，接著輕輕一推，趙三勝便如一條掏空了的麻袋般，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姚玉衝著他做了個鬼臉：“趙大膽，你怎也沒有想到我們就是那吸食腦漿的魔鬼吧？”

    *                    *                    *

    處理好趙三勝的屍體，姚珠展顏道：“小金吃飽了，咱們也該吃飯了，吃完了就在這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回苗疆。”“明天就回去？我還沒玩夠呢！”姚玉不情願地說。姚珠正色道：“我們出來的日子不少了，而且連市井小民都對我們的所作所為有所耳聞，此地的武林人士必定也已察覺。這不是我們的地盤，還是避一避好。”“姐姐，你不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他們知道又怎了，我們‘玉麵雙羅’怕過誰？”姚玉頗不服氣。姚珠沉吟道：“其他人確實不足為懼，但我聽說蕭淩風夫婦最近也到了蘇州。”姚玉吃了一驚：“蕭淩風？就是那個‘天下第一劍’？”姚珠點點頭：“這簫淩風的武功深不可測，而且疾惡如仇，最好打抱不平，我們還是避免和他遇上好。”姚玉還想再說什，姚珠把手一揮，沉聲道：“我意已決，明天就回苗疆！”

    忽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兩位又何必急著回去呢？蘇州城明天有廟會，兩位何不留下湊湊熱鬧？”姚氏姐妹齊齊被嚇了一跳，徇聲望去，卻見門口站著一個蒙麵人。

    姚珠的臉色變了，這人已近在咫尺而自己卻毫無察覺，他的功力無疑高出自己甚多。他深夜造訪，顯然來者不善。姚玉卻是天不怕地不怕，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是誰？到這兒來幹什？”

    蒙麵人笑了：“我是誰你不必知道，我來這是找兩位姑娘的。”

    姚玉眼波流轉，媚笑道：“既然是來找我們姐妹的，又何必站在門口呢？快進來坐吧。”說著輕輕揚手，似要理順鬢間那一縷亂發，衣袖卻忽然飛出一隻碩大的胡蜂，與此同時，姚珠的腳下也多了兩條鐵線蛇，三隻毒物，飛快地向蒙麵人掠了過去。

    蒙麵人站在原地，似乎動也沒動，他的身前卻驟然一亮，像是炸開了一道閃電，電光閃過，三隻毒物全都身首異處，腥血四濺。

    電光收斂，變成了一把劍，蒙麵人輕彈劍鋒，悠悠道：“你們就是這樣歡迎客人的嗎？”

    姚玉的臉上還帶著笑，隻是那笑容已不太自然，她暗自思拊：“此人劍法之高，當世罕有，難道他就是蕭淩風？”姚珠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右手悄悄地攏在了左手袖子。

    蒙麵人看了姚珠一眼，笑道：“怎，想用碧血金蠶？你有把握它能夠躲開我的劍？”

    姚珠麵如死灰，慢慢地拿出了手。意圖已被看破，再動手也是徒勞。她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到底想做什？直說吧。”

    蒙麵人道：“姑娘不必緊張，我隻是想請你們幫我個忙。”

    姚玉眉毛一揚：“我們為什要幫你？”

    “因為你們沒的選擇。”蒙麵人道，“而且，我保證你們會從中得到好處的。”

    二．中毒

    翌日，蘇州正值廟會，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人群中，有一對年輕的夫婦特別引人注目。隻見男子一襲玄色衣杉，身後背一把烏鞘長劍，英姿挺拔、一表人才。那女子更是生得極美，而且超凡脫俗、不帶一絲煙火氣。她的一頭長發是紫色的，像瀑布一樣一直垂到腰間，她的眼眸則是藍色的，如兩塊無暇的寶石、兩潭晶瑩的湖水。這一對夫婦，就是武林中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天下第一劍”蕭淩風和“江湖第一美女”慕容雪。

    這夫婦二人手拉著手，慢慢地遊逛著，慕容雪的臉上掛著孩子般純真嬌憨的笑容，一會看看這個，一會看看那個，仿佛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蕭淩風看著她，嘴角帶著幸福的微笑。

    走著走著，慕容雪被路邊一個賣苗族飾品的小攤子吸引住了，擺攤的是兩個苗家女子，一見有生意上門，連忙熱情地招呼道：“這位姐姐，過來看看吧！”“很漂亮的，價錢也不貴。”慕容雪走過去，信手拿起一件銀光閃閃的頭飾把玩著，問身邊的丈夫道：“漂亮嗎？”蕭淩風點點頭，柔聲道：“你喜歡，就買下來吧。”

    “姐姐，我們還有一樣東西，比這個漂亮十倍呢！”一個苗女說著，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遞給慕容雪，另一個苗女笑道：“這個東西啊，本來我們姐妹打算自己留著，等出嫁的時候用的，可是看姐姐長得跟天仙一樣，配它是再合適不過了，所以我們還是把它賣給姐姐您吧！”

    “兩位妹妹過獎了。”慕容雪微笑著說，饒有興致地接過錦盒，輕輕地打開盒蓋，卻見一團小小的黑影驀地飛出，撲麵而來！事起突然，距離又近，她根本來不及躲避，眼見黑影就要撞上，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慕容雪的眼前突然亮起了一道光，劍光！

    劍光鮮紅如血，這是蕭淩風的劍，斷虹劍！

    劍光閃過，方才傳來一陣尖銳的破空之聲。這一劍之疾，竟然超過了聲音的速度！

    再看那團黑影，已被劈成兩半，落在地上——原來是一隻碧綠的蠶，背上還生有透明的翼。

    “碧血金蠶！”蕭淩風失聲驚呼，他怒視那兩個苗女：“你們是玉麵雙羅！”

    這兩人正是姚珠和姚玉。她們此時大驚失色，小金的速度極快，比之強弓硬弩亦毫不遜色，剛才距離甚短，又是突施暗算，而蕭淩風卻仍能及時出手，一劍將它劈成兩半，其反應之快，出劍之準，簡直已非人力所能為，而到了“神”的境界！她們已開始後悔，後悔不該與蕭淩風為敵，這樣的對手太可怕了，她們根本是在自尋死路！隻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剛才的一幕也使慕容雪心驚不已，她剛剛鬆了一口氣，臉色卻變了，因為她看到，碧血金蠶的前半截身子突然振動翅膀，從地上飛起，向蕭淩風衝去，而他卻毫無察覺！慕容雪大呼一聲“危險！”不顧一切地撲在了丈夫的身上。

    胳膊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她被咬中了。

    *                    *                    *

    變故突發，“玉麵雙羅”乘機而逃。蕭淩風扶妻子在路邊坐下，急切地道：“雪兒，你先撐一會兒，我這就找她們要解藥！”說著提氣直追。姚珠和姚玉一麵奔逃，一麵不斷地往身後甩出蜘蛛、蠍子、蜈蚣等各種各樣的毒物，使得人群大亂，阻住了蕭淩風的腳步，蕭淩風情急之下，使出“八步趕蟬”輕功，踏著眾人的肩膀，窮追不舍。

    終於，在一條巷子的盡頭，蕭淩風追上了姚氏姐妹，可是，她們已變成了兩具屍體。

    兩個人都大睜著雙眼，臉上帶著錯愕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們的咽喉上都有一道傷口，又窄又深，仍然在流著血。

    蕭淩風呆住了。

    自己夫婦二人與“玉麵雙羅”無冤無仇，她們為什要施加暗算？又是誰殺了她們？從傷口來看，殺她們的那個人用的是劍，而且是個高手，他又是誰？有什目的？

    一時間，種種疑問紛至遝來，但蕭淩風無暇考慮，當務之急是尋找解藥。他蹲下身去，在兩具屍體身上搜了搜，除了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毒物，沒有任何像是解藥的東西。

    失望的蕭淩風隻得展開輕功往回走，遠遠地就看到慕容雪已癱倒在路邊。蕭淩風飛奔而至，輕輕地扶起了妻子，她的身子冰涼冰涼的。他在她的耳邊呼喚著：“雪兒，你怎樣？你有沒有事？”

    慕容雪沒有回答，她已昏了過去。

    三．治病

    年近九十的柳逢春是江湖中最有名的神醫，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枯木逢春”，意思說就算枯死的樹木到了他手，也能複活。

    柳逢春看病的時候總是皺著眉，當他的眉頭舒展開的時候，就說明病人有救了。

    蕭淩風緊張地看著病榻上昏迷的妻子和正給她切脈的柳逢春，心急如焚。屋非常寂靜，他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這種氣氛讓人窒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逢春終於站了起來，蕭淩風急忙壓低聲音問道：“怎樣？”柳逢春輕輕歎了口氣，示意外麵說話。

    他的眉頭依然緊鎖。

    *                    *                    *

    兩人走到外室，柳逢春迎著蕭淩風探詢的目光，緩緩道：“蕭大俠，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這碧血金蠶乃蠱中之王，以活人腦漿為食，它的毒厲害之極。要不是這條碧血金蠶被你劈成兩半，毒性大減，尊夫人恐怕早就……”

    蕭淩風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問道：“柳老先生，碧血金蠶之毒真的就無藥可解嗎？”柳逢春撚著下巴上雪白的胡須，沉吟道：“這種毒並不是完全無藥可解，普天之下，能夠解碧血金蠶之毒的隻有一種東西。”蕭淩風精神一振，急忙道：“什東西？”柳逢春一字一字道：“忘憂草。”

    “忘憂草？”

    “是的，忘憂草是解毒第一聖藥，能解世間一切奇毒。”

    蕭淩風大喜：“那太好了，雪兒有救了！”

    柳逢春的麵色卻依然凝重，他沉聲道：“蕭大俠，我必須告訴你，忘憂草雖能解毒，卻有一種極其可怕的副作用。”

    “什副作用？”

    “你知道它為什叫忘憂草嗎？因為服下這種草的人，都會昏迷整整一天，醒來之後，就會忘記以前的一切事情。”

    蕭淩風一愣：“忘記……一切？”

    柳逢春點了點頭：“不錯。如果尊夫人服下忘憂草，她就會忘記以前的一切，包括你。”

    蕭淩風怔了怔，不過他很快微笑道：“謝謝你的提醒，不過即使這樣我也要救她，我一定要讓她活下去。隻要她活著，隻要她活得幸福，就算她永遠的忘記我也沒有關係。”

    柳逢春讚賞地看了蕭淩風一眼，口中卻淡淡道：“我還得告訴你，要想取得忘憂草並不那容易。”蕭淩風道：“這一點我早就想到了，不過無論多困難，我都不會退縮的，請您告訴我從哪可以找到忘憂草吧。”

    柳逢春點點頭，悠悠道：“忘憂草並非天然生成，而是昔年‘聖手藥王’邱宏用一種極其神秘的方法，窮盡畢生精力培植而成的，當時一共存活了三株，其中兩株已經被用掉了。”蕭淩風急切地道：“剩下的那一株呢？”柳逢春緩緩道：“剩下的一株，現在在陸萬乘手。”

    一聽“陸萬乘”三字，蕭淩風心頭一震，喃喃道：“是他……”

    陸萬乘是和蕭淩風同時成名的劍客，當時曾和蕭淩風並稱為“南蕭北陸”，十年前兩人曾在黃山交過手，結果陸萬乘敗在了斷虹劍下。後來蕭淩風在天山邂逅了慕容雪，兩人互相愛慕，結為伴侶，攜手浪跡天涯，行俠仗義，蕭淩風的劍法越來越高，最終贏得了“天下第一劍”的美譽。而陸萬乘則繼承祖業，做起了錢莊生意，他是個經商的天才，生意越做越大，十年來積累了大量財富，建立了萬寶山莊。陸萬乘酷愛寶物，“萬寶山莊”名副其實，麵奇珍異寶的數量之多、價值之大據說僅次於傳說中的天山寶藏。而陸萬乘也自然成了武林第一富豪。

    忘憂草在陸萬乘手！任何人都知道，陸萬乘愛財如命，一毛不拔，要想讓他交出一件寶物，除非你給他更為值錢的珍寶。蕭淩風四海為家，身上哪有值錢的寶物？何況，又有什寶物能夠比得上忘憂草？

    蕭淩風沉思良久，忽然長身而起，向柳逢春一抱拳：“柳老先生，告辭了。”柳逢春道：“你要去哪？”蕭淩風道：“去萬寶山莊，要忘憂草。”

    “忘憂草是萬寶山莊的十大藏寶之一，你身上有什寶物，能讓陸萬乘心甘情願地把它換給你？”

    蕭淩風默然不語，雙拳卻忽然握緊。

    柳逢春知道他想做什，沉聲道：“萬寶山莊戒備森嚴，比之皇宮大內亦毫不遜色，你雖然劍法超群，但要想盜寶，也是有去無回。蕭大俠，不要衝動啊。”

    蕭淩風的拳頭慢慢地鬆開了，他知道柳逢春說的是實話，隻要有錢，不怕找不到人替你賣命，據說當年黑道中的七大魔頭，已有四個投入了萬寶山莊。

    那，到底該怎辦呢？最後一絲希望之光也漸漸黯淡，蕭淩風的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柳逢春同情地看著他，心暗暗後悔不該說出忘憂草的事情，憑添他的痛苦。

    片刻，蕭淩風終於恢複了平靜，他誠懇地對柳逢春道：“柳老先生，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還是要去萬寶山莊。”柳逢春一愣：“你想出辦法了？”蕭淩風道：“沒有。但是我總要試一試，這是救雪兒的最後機會，如果錯過了，我會一生不安的。”

    柳逢春長歎一聲，點頭道：“好，你們去吧。我開一些藥，可以暫時壓住蠱毒，稍微延長尊夫人的生命，不過，她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在一個月的時間，蕭淩風必須得到忘憂草！

    *                    *                    *

    當蕭淩風進來的時候，慕容雪已經醒了，她深情地看著丈夫，柔聲道：“風哥，你們說的我都聽見了，我不想吃什忘憂草，我不想忘記你。”

    蕭淩風鼻子一酸，卻強作笑容，握住妻子的手道：“傻丫頭，你忘了，我可以幫你再記起來嘛！等你好了之後，我天天對你說我們以前的事情，保證你把什都記起來！”

    慕容雪淒然一笑：“風哥，別哄我開心了。答應我，別再去萬寶山莊冒險，陪我安安靜靜地度過這最後的一個月，好嗎？”

    “不！”蕭淩風緊緊地把妻子摟在懷，“我不要隻陪你一個月，我要再陪你三十年、五十年，陪你一輩子！你忘了嗎？我們說好要一起度過今生的，我不許你先丟下我不管！”

    慕容雪伏在丈夫懷中，泣不成聲，蕭淩風目中淚光閃動，顫聲道：“雪兒，相信我，你一定會好的！”

    他再也忍不住，兩顆淚珠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下來。

    四．條件

    萬寶山莊。蕭淩風在兩個莊丁的帶領下，行走在花園小徑上。花園極大，中央有一個冒著白氣的溫泉。雖然已是冬天，可因為溫泉的緣故，花園卻是溫暖如春。麵青草翠竹、鳥語花香，仙鶴在草地上倘佯，水麵上浮著鴛鴦。這仿佛世外桃源，一片安靜、詳和的景象。

    但是蕭淩風知道，這的平靜隻是表麵，背後卻是殺機四伏，就連帶路的兩個莊丁，也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穿過花園，就是萬寶山莊的客廳。雖然藏寶無數，但萬寶山莊並不像一般爆發戶的宅地那樣修得金碧輝煌，銅臭氣十足，相反卻清新雅致，讓人看著說不出的舒服。這間客廳並不太大，麵的陳設也很簡單，但沒有一件東西不是罕有的精品。

    蕭淩風坐在一張紫檀雕花木椅上，用宜興的紫砂茶杯喝著上好的信陽毛尖，等了片刻，忽聽一人笑道：“蕭兄，什風把你給吹來了？”隨著語聲，陸萬乘從內室走了出來，他身著蘇綢長袍，個子不高，微微發福，滿麵紅光，一雙不大的眼睛滿是精明之色。

    兩人見過禮，重新落座，蕭淩風開門見山地道：“不瞞陸兄說，在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哦，什事？”

    “拙荊中了碧血金蠶之毒，危在旦夕，在下懇求陸兄賜給忘憂草，救拙荊一命。”

    陸萬乘沉吟片刻，緩緩道：“既然蕭兄開門見山，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忘憂草嘛，我不是不能給你，不過蕭兄知道，我是生意人，生意人自然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頓了頓，微笑著續道：“不知蕭兄用什東西來跟我交換呢？”

    蕭淩風解下背後長劍，遞了過去，陸萬乘接過，拔出寸許，奪目的紅光頓時射出，動人心魄。

    “斷虹劍，昔年鑄劍大師軒轅浩天所鑄的最後一把劍，以天鐵為胎，輔以太湖玄英及西方精金，入八丈熔爐冶煉，七年乃成。開爐之日，軒轅大師自斷一臂以祭之，其時正值雨過天晴，彩虹高掛，此劍一出，赤焰衝天，竟將彩虹一斬而斷，故其名曰‘斷虹’。”陸萬乘侃侃而談。

    “不愧是陸兄，對此劍的來曆了如指掌，如數家珍啊！”蕭淩風淡淡地道。

    “蕭兄過獎了。”陸萬乘還劍入鞘，笑道：“此劍的確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至寶，不過忘憂草世間僅存一株，可以說價值連城，單憑這把斷虹劍，恐怕還不大夠吧？”蕭淩風看了他一眼，從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絹冊，放在桌上。陸萬乘問道：“這是？”“這是我的家傳劍譜。”蕭淩風道。“哦？”陸萬乘拿起絹冊，翻了翻，說道：“蕭家劍法天下無敵，這本劍譜可以說是所有學劍的人都夢想得到的東西。可是小弟我近來隻喜歡做生意，對這勞什子劍法是越來越不感興趣了，何況……”

    “陸兄！”蕭淩風打斷了他的話，“現在我就隻剩這兩件東西了，願陸兄給在下一個麵子，日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陸萬乘站起身來，在屋跺著步，沉吟道：“這忘憂草本來是小弟為防不測，留待己用的。但蕭兄既然如此說了，這麵子我不能不給，這樣吧，隻要蕭兄再給小弟一件小小的東西，我就把忘憂草換給你！”蕭淩風喜動顏色，趕忙問道：“什東西？”陸萬乘微微一笑：“你的右手拇指。”

    蕭淩風渾身一震，他萬萬想不到陸萬乘要的竟是這個！如果失去右手拇指，他就無法再握劍，這一身武功也等於廢了。他忍不住問道：“你為什想要我的手指？”陸萬乘的臉上還是帶著和氣的笑容：“這個你不必知道，你隻需做出一個選擇，同意，或是不同意。”

    蕭淩風慢慢喝了口茶，神色變得平靜如水：“為了救她，我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一個小小的拇指？”他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吐出三個字：“我同意。”

    “好，那就成交了！”陸萬乘一拍巴掌，“蕭兄不用擔心，我會給你一大筆錢財，讓你們夫婦舒舒服服地度過下半生，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們還可以在這長住，我保證沒有人會碰你們一根寒毛。”

    蕭淩風淡淡道：“謝謝陸兄的好意，我隻有一個條件。”陸萬乘道：“什條件？蕭兄盡管說。”蕭淩風道：“我要請幾個人來為我們做證。”陸萬乘一口答應：“沒問題，不知蕭兄要請誰當證人？”

    蕭淩風說出了三個人的名字，分別是少林的苦禪大師，武當的太虛道長，還有南宮世家的掌門南宮震。這三人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有他們當證人，相信陸萬乘不敢耍什花樣。

    陸萬乘道：“請他們不成問題，不過他們三人都遠在千之外，要想全部請到，起碼也得在十日之後。”“那就再等十日。”蕭淩風起身道：“我就住在前麵小鎮的平安客棧，有了消息通知我。”說罷拿起劍譜和斷虹劍，向外走去。陸萬乘連忙道：“蕭兄和夫人搬到莊來住吧？”蕭淩風好像沒有聽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廳。

    陸萬乘目送蕭淩風走遠，臉上還帶著笑，隻是笑容不知怎的變得有些詭異。

    *                    *                    *

    見丈夫笑容滿麵地回來，慕容雪驚奇地問道：“陸萬乘同意了？”“是的！再過十天，我們就可以拿到忘憂草，你就會好了！”蕭淩風興奮地道。慕容雪還是不大相信：“陸萬乘這小氣的人，怎會答應你？”“我早說過嘛，陸萬乘怎也算是白道的正義之士，他就算再小氣，也得講江湖道義啊，何況十年前，我們還有過一麵之緣。”蕭淩風說著，輕輕摟住了妻子。

    但慕容雪卻從他的懷掙脫出來，她直視著丈夫的眼睛，正色道：“風哥，告訴我，你究竟答應了他什條件？”蕭淩風的笑容已經有些不大自然，囁嚅道：“沒什。”慕容雪有些生氣，大聲道：“你說謊，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好不好？”說到最後，聲音已有些哽咽。

    “雪兒，冷靜些！”蕭淩風扶住她的雙肩，沉聲道：“不錯，我是答應了他的條件，不過這重要嗎？”他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在我的生命中，沒有什能夠比得上你重要。”

    五．陰謀

    已是深冬，這天，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如同天上的精靈，把世界變成一片聖潔的白色，卻也掩蓋住了醜惡和肮髒。

    也許是名字中有個“雪”字的緣故吧，每當下雪，慕容雪都會顯得特別興奮，這次也不例外。她坐在床上，高興地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蒼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蕭淩風熬好一碗藥，端了過來：“雪兒，該吃藥了。”

    “風哥你看，下雪了！”慕容雪興奮地說。蕭淩風點頭笑道：“是啊，下雪了。”

    “風哥，扶我到外麵看看吧。”

    “不行，著了涼怎辦？”

    “就看一下，求求你了，好不好？”

    “好吧，來，先把棉袍穿上。”

    兩人來到院中，慕容雪高興地伸出小手，以前她最喜歡用手接住飄落的雪花，然後看它在掌心慢慢融化。

    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掌心，卻沒有融化，隻是靜靜地躺在那，一陣風吹來，雪花翻滾著飛走了。

    慕容雪呆呆地站著，兩顆晶瑩的淚珠從眼中湧了出來。蕭淩風溫柔地環住她的肩，輕聲道：“回去吧，藥都涼了。”

    兩人無言地走回客房，蕭淩風喂妻子吃了藥，又扶她躺回床上，慕容雪忽然道：“風哥，你還記得我們相遇的那一天嗎？”

    “記得，我怎能忘呢？”蕭淩風悠悠道，“那一天也是下著大雪，我不小心弄壞了你堆的雪人，你非要我陪你一個不可。結果，咱們一起堆了一個特別特別大的雪人。”

    “我還記得第一次給你做飯時，不小心把一罐鹽全放了進去，可是你卻把菜全吃了，還說從來沒有吃過那好吃的菜。”慕容雪的聲音溫柔，臉上的笑容也異常溫柔：“從那以後，每當想起你吃菜時那愁眉哭臉的樣子，我就想笑。”

    蕭淩風也笑了：“那次吃完飯後，我一口氣喝了半桶清水。”

    慕容雪笑容忽然變得淒涼，哽咽著說：“風哥，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舍不得你……”蕭淩風把妻子的手握在掌心，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這隻冰涼的小手，柔聲道：“雪兒，別胡思亂想了，你不會死，你很快就會好的，我們永遠、永遠也不會分開。”

    良久良久，慕容雪漸漸地睡著了，蕭淩風輕輕地拭去了她臉上的淚珠。

    一陣敲門聲傳來，蕭淩風小心地把妻子的手放進被，起身去開門，門外是一個萬寶山莊的莊丁，他躬身道：“蕭大俠，我們莊主請你去，說證人都請來了。”

    “好的，我馬上就去。”蕭淩風道。他回客房拿起斷虹劍，替慕容雪掖了掖被角，又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轉身大步走出了房門。

    “雪兒，等我回來！”

    *                    *                    *

    蕭淩風在家丁的指引下，來到了萬寶山莊的佛堂，佛堂煙氣繚繞，一副莊嚴、肅穆的景象。

    苦禪大師、太虛道長和南宮老爺子都已在此相候，蕭淩風與三人都算有些交情，當下各自寒暄。太虛道長性子甚急，一見麵就迫不及待地問道：“蕭老弟，聽說你要自斷拇指，是真的嗎？”

    蕭淩風點了點頭。太虛歎道：“唉，真是太可惜了，你年紀這輕……”

    “蕭施主一心救人，佛心可鑒，善哉善哉。”苦禪大師合十道。“是啊，蕭老弟真乃性情中人，老夫很是敬佩啊！”南宮老爺子附和道，他一拍胸脯：“你放心，日後要是誰敢欺負你，老夫頭一個就不饒他！”

    “謝了。”蕭淩風淡淡地道，“我隻希望當有人言而無信時，三位前輩能給在下一個公道。”三人紛紛點頭應允。

    這時，陸萬乘走了出來，他的臉上還帶著一團和氣的、討人喜歡的笑容，和眾人寒暄過後，他對蕭淩風道：“蕭兄，證人都請來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吧？”

    蕭淩風問道：“忘憂草呢？”陸萬乘一招手，立刻有丫鬟送上一個小小的金匣。陸萬乘接過打開，麵是一株毫不起眼的、幹枯的小草，有著三片心型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