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

    他憐惜的眼光我可沒遺漏：“聽著！這不是你的問題，絕不是你的錯，她有被害妄想症，看到誰都說同樣的話的。”他看著我驚魂未定的樣子說到，同時還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揚眸以對，“這你怎會知道？不是在安慰我才說的吧！”我有些遲疑的說道，他怎會知道我會想這多，難道她知道我做噩夢的事？不可能，我誰可都沒說，就連姑姑我怕她會替我擔心都沒告訴他。

    “我以前曾有個鄰居跟她很像，同樣病症。”他繼續說道，好像屢見不鮮，到時我少見多怪的樣子。

    跟我的夢一樣相像？一樣可怕嗎？我在心猜想，我不直道，我為什會總是去做同一個夢，夢的場景人物都是差不多的，我甚至有時會認為夢那個女人說的話是真的。我是個惡魔。

    隨著我一日一日成長，那位指控我的罪愆的大嬸出現的頻率不曾少過，她和今日那位不同，輪廓深些，那種很詭異的笑容少些，有幾次我感覺被忽然撲上的黑影壓得動彈不得，耳際卻同時能傳來媽媽熟悉的叫喚聲，大多時候是咒罵聲。

    難道我這輩子是逃不過審判了？在夢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壓著心口的自責與人生所有不圓滿的症結，都是因為自己是不幸的根源，像媽媽口中說過的，我的確是不該出生的小孩，我拖累她的生命太長太久，所以她心一狠就斷絕這份親情，她不稀罕的，所以她迫不及待要離我而去。

    我與這些念頭奮戰已久，當我覺得自己輸了的時候，我是完全挫敗的。

    “謝謝經理適時解救我。”我拍拍身上沾粘的沙子，拎起剛剛慌亂中掉落的皮包。

    “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回去記得早點休息！”他看著我的眼睛輕輕的說到，我注意看到他的眼睛象是很深邃的樣子，像是看久了就會把人吸進去一樣的深邃和明亮，這漂亮的眼睛，我會是在哪見過的呢？想破了腦殼卻也總是想不到。

    臨去之前，他關心的話語，讓我感覺到在公司見不到的那異常的溫柔。

    這樣的關心，真教我驚訝！這位同事之間口耳相傳憤世嫉俗不講情麵的叢經理，也有溫情軟化的一麵啊！是誤傳？還是根本沒有人真正了解他的為人？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他那寬厚結實的身軀體態，不知為什，我總感受到他身後無形的一雙瞳仁，讓我心神迷亂，那深情的眸光中，仔細用心地感受會發現有些酷似紀安看我的一慣眼神，隻是這個叢經理多了一點不經意和世故。

    “不是你的錯！”我按按酸疼的脖子，發現自己正在思索他說的這句話。不是我的錯？可是為什偏偏是我？

    不是我的錯？那是誰犯了錯？是命運嗎？還是其實是老天爺開的玩笑？誰都沒有錯！我不停的思考著他說過的話，心慢慢的放鬆。多年夢魘一朝成真，卻讓我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鬆感，到底是為了什呢？

    一陣清涼的微風吹掠而過，記憶在此時也掀起了層層微波，一張挺熟悉的似曾相識的臉，在我心頭徘徊流連。鄭緯！

    這個姓氏是不多見，但是我卻感到熟稔，某個我認識的人也姓這個姓！我記得曾經有個叢媽媽，叢爸爸還有他兒子，當然也姓叢。

    他兒子叫什來著？我腦中的螢幕顯示出鬥大的二個字，並使我想到公文上我找叢經理批示文件後他那瀟灑的落款，而那二個字正是“鄭緯”啊！

    難怪多次開會時，他的眼神總不忘關照著我，不是我特別美的原因。

    難怪，當大家都叢經理東叢經理西的叫著時，我總是疑惑著這個姓氏什時候普遍了呢？現在我確定了，不是這個姓氏普遍了，是我根本就是遇見了小時候那個看見我就覺得頭大的鄭緯，他現在好像比以前還要好看了。

    旋即，我開始奔跑向前，奔向了鄭緯：“經理！”真的是可惡，這多年前的老鄰居，見麵幹嘛這生疏，幹嘛不直接說出來啊，害我浪費這多腦細胞努力的想。

    在還沒跟上之前，我就大聲的呼叫起來。

    鄭緯停下腳步，訝異的回頭盯著正跑來正喘噓噓的我。似乎很是奇怪我為什會突然有這奇怪的反應。

    “你……”他張開嘴想要說點什卻被我先給堵了回去。

    “別你啊我的，說起來你真不夠意思，都老鄰居了還刻意保持陌生？”我有些不滿地說到，真的是很不夠意思，難道還在記者小時候的事情不成，那些小小的錯誤早就隨風消失了吧，幹嘛還斤斤計較，男子汗要是這樣可是會被人笑話的，何況我這個小女子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雖然當時我沒什損失。

    鏡子總是會誠實的反映這張臉，這扭曲，這悲傷，這符合自我個性。

    沒錯，這是我。

    站在洗手台前麵，我反複的看著自己，左側臉右側臉仔仔細細地注視著，下巴仰起嘟起嘴，脖子往內收低著頭，我已經好久都沒有照鏡子，我是說很仔細的觀照過自己，諸如情緒種種，氣色種種，美醜種種。

    我每天照鏡子隻為了維持人基本的端正形象，梳整好頭發，再化個淡妝，純粹例行公式。

    除了例行公式以外，我厭惡照鏡子，不想再多看一眼，因為恐懼著意識到鏡中那孤苦的靈魂，直接跳到我的腦中強迫與我進行對話。

    我受不了嘲諷，尤其是自己不斷嘰笑自己的言詞，那讓我感覺無可救藥的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