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九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虛空杯子 本章:一0九

    萬曆四十六年,六月二十二,新生的後金政權中心,赫圖阿拉城。

    今天城內特別熱鬧,滿街都是人,摩肩接踵人頭攢動擠滿了每一處空地,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一種狂熱梟悍的氣氛。

    所有牛錄中的旗丁男人們都奉命全副武裝出來壯聲勢,帶甲旗丁們全都披掛整齊,持刀掛弓,手舉各式各樣的旌旗號帶;不帶甲的也都抄起了家夥,甚至小孩和女人也都跑了出來,城內站不下就到城外,從高處看,黑壓壓的能有好幾萬人一眼看不到頭,到處都閃爍著刀槍鐵器的反光,好像一片銀色的粼粼波光。

    最近後金這個新生的王國在英明汗的領導下,連連對以前看似龐大的令人恐懼的大明帝國展開攻勢,每一次進攻都會帶回來堆積如山的各種漢人的財貨物資:糧食、牲口、鐵器、奴隸、金銀、布匹……等等這些,還有正紅旗最近才又搶回來的,短短的幾個月的收獲這些財貨加在一起甚至超過了他們以前好幾年收入的總和。

    他們以前從來沒想到能從大明朝這個以前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國手中搶到這多東西,這是一條多美好的生財之道啊,看起來漢人的明朝也不過就是一隻紙老虎罷了。暴發戶似的興奮感令他們喪失了理智,沒有人想過明朝會不會發動報複。因為他們的頭人們向他們傳達過上麵汗王和各位旗主貝勒爺的精神:漢人不敢打仗,明朝的官兵都是一群膽小鬼,是一群酒囊飯袋,他們隻會派人來和談。

    果然,今天這個預言應驗了,明朝派來了使者,聽說是來和汗王談條件的。女真人殺了那多漢人,搶了那多東西,要擱到女真族這簡直就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早就派兵和仇敵決一死戰了!明朝卻不敢派人來打仗,隻會來談判,談什判,這不是軟弱無能是什。原本已為他們是隻紙老虎,現在看來頂多是隻紙綿羊。

    對於這樣的對手,女真人居然被他們欺辱了上百年,真是令人感到滿腔憤懣無處發泄。所以不少的女真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那是明朝使者所住的館邑,人群不斷自發的發出浪潮般的各種示威的怪叫狂嗥,揮舞著手磨的發亮的兵器,好像一群發情的野獸一樣,盡情的對明朝使者表現著自己的蔑視和挑釁。

    不少人都在盼著汗王一聲令下,把這些漢人使者立刻五馬分屍,血祭他們的戰旗。

    而閣樓之上,與外麵的狂熱衝天的氣氛相比,屋內卻是冷如冰窖。在坐的明使和隨從一共有七個人,他們自打進城之後就像瞎子一樣被人牽著走,後來安置到這就不管他們了。別說努爾哈赤,就連一個夠分量的旗主貝勒都沒見到。用來宣諭朝廷令諭的文本也被人強行拿去,誰知道最終會不會交給努爾哈赤,對於自己的命運每個人心中都是心中發毛。

    他們不是北京來的,而是廣寧巡撫衙門的參讚吏員,朝廷到現在打不說打,和不說和,卻讓他們來和努爾哈赤談判,希望能憑這幾張嘴上下這一說就把努爾哈赤說的舉手投降。這種荒唐的念頭也隻有京城那些白癡們能想得出來。當然他們更恨的是派他們來的那位新任巡撫兼經略大臣楊鎬,他們的心中早已經把楊鎬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但是罵歸罵,這要命的差事已經落到了自家的頭上,若是不來,隻怕在廣寧便要人頭落地,搞不好還要連累父母妻小。而且為了怕他們開小差,離境的時候家人們已經被衙門扣為人質,也隻好硬著頭皮來了,就算死在這兒,最起碼也能鬧個烈士的身份,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弄一份撫恤。

    其實他們每個人在來之前都已經寫好了遺書安排好了後事,今天看這樣子,他們個個都覺得真的是進了狼窩了。遼東有關建州女真的傳聞很多,有人傳說他們吃人肉,看外麵那群野人的樣子恐怕生吃了他們的心都有。這下十有**是沒法兒活著回家了,甚至不知道死後能不能留個全屍;有幾個人麵色慘白,絕望的在抹眼淚,暗中摸了摸袖中暗藏的毒藥,心想萬一那些女真野人要是動粗,就搶先一步服毒,縱死也不能受他們的侮辱折磨。

    此次來的正使姓張,乃是廣寧巡撫衙門的一名主事,低級小官僚,沒能力主導自己的命運,可有可無的消耗棋子,結果給派來了這。此刻他正麵無人色的透過窗戶縫看著外麵無邊無際的人山人海,看的他渾身直哆嗦,腦門上黃豆大的汗珠滾落而下。

    最後他有氣無力的縮了回來,麵如死灰,一屁股坐在土炕上,眼神都散亂了。他的呼吸無意間變得很粗重,簡直像牛喘,麵上透漏出來的神色是一種無可救藥的絕望。

    再看其他人,基本上和他的表情差不多,一付快要上刑場的死人樣。隻有一個人還算比較鎮定。隻見那人也走到窗戶前向外看了看,眉頭緊鎖,轉回身來輕輕說道:“諸位休慌,有道是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等乃是奉了朝廷的令諭前來與建虜交涉,那努爾哈赤未必會加害於我等。”

    張主事抬頭看了看,麵前這人乃是此次的使節團中唯一一個不是廣寧來的,聽說他是清河堡來的,隻不過身上並沒有官銜,隻頂著一個生員的功名。姓名方麵隻知道他姓王,但是具體叫什也不知道,誰也沒心思問。自己性命都顧不住了,那還有閑心去問別人的事。

    隻不過現在聽人家這樣說,好歹也是一種安慰。張主事唉聲歎氣道:“王兄,你看……你看外麵那些野人,好生凶惡。這班化外蠻族不知我天朝的禮法,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講究咱們天朝那一套。萬一……萬一……”

    “不會,咱們乃是帶著朝廷談判的文書來的,努爾哈赤是戰是和,總要有人回去傳話。上次他攻陷撫順之後都能放那些人回去替他傳話,這次他豈有加害咱們之理?要殺他早就殺咱們了,時間拖得越久,就說明咱們活的機會越大。”

    “是……是啊……啊,對了,還未請教年兄尊姓大名。”張主事似乎有了些主心骨,其他人也像撈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精神上有了些支撐,好像回光返照似的麵色有所好轉,眼前這人鎮定的樣子令他感到一點點的心安,反正比剛才強得多了。這才想起來沒問人家姓名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他倒也想的明白,此時此刻在這論什官職出身一點屁用也沒有,女真人的刀可不管你官大官小,這隻有他們七個漢人,這就是一起同生共死的人。大家互相支持鼓勵,也好過一些。

    “在下清河王一寧。”男人說得很簡單,抱拳向四周行禮,在坐各人勉強提起精神還禮。

    “那這外麵這些人……兄弟乃是文官,實在是沒見過這陣仗。這連天蔽日的,真是……這建虜手麵竟然有這多兵馬。萬一他們衝進來,咱們可如何是好。”那張主事臉色好了一會兒,但是瞄了一眼外麵立刻又開始冒汗了,六神無主的樣子和王一寧形成鮮明對比,圍著王一寧直轉,好像他才是正使。

    關於這點王一寧也沒什把握,隻得讓他們把窗戶關上,眼不見為淨。同時又竭力安慰他們讓他們別胡思亂想,堂堂大明天朝的使節豈能被這些叛匪給嚇住。

    “依王兄看,這……這次咱們能不能活著回去?”張主事年紀比王一寧大的多,但是卻口稱王兄,顯然是現在拿王一寧當了拿主意的人了。王一寧心中暗自搖頭,心想也不知道是誰選的這使節的人選,如此膽小,這拉出去不是丟人現眼嗎?平白讓人覺的大明朝無人了,建虜見了官使這般模樣,隻怕膽氣又要壯三分。

    他卻不知楊鎬挑人乃是專門挑的這些平庸之輩,有才能的人他不舍得放出去,怕被努爾哈赤殺了祭旗平白損失自己的力量,所以專門派這幾個庸材便是損失了也不心疼,反正他們的使命就是傳信的人,信送到了就算完成任務。

    “大人莫要說這種晦氣話,什死不死的?努爾哈赤老奸巨滑,他此次連續掠邊,禍害之嚴重比蒙古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豈會不防著朝廷的進剿?咱們肯主動講和,說不定正中他的下懷,總而言之朝廷和建虜都在使緩兵之計,為了計策成行,他豈會殺我們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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