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時年少

    醫院耀眼的光芒讓若蘭感覺到了死亡的降臨，從娘胎出來，這個病就從來沒有好過，上天有意無意總是和她做對。若蘭想好了，這一次，不管病情如何嚴重，她都要堅持著去上課，她的好朋友，她的老師和同學，都讓她感覺到生命中僅有的一點珍貴，就存在這些點點滴滴中間。

    若蘭看待世界的眼光永遠和別人是不一樣的，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用一個瀕死人的眼光去看待世界的，所以每一個細節，在若蘭看來，都是最珍貴而美好的一瞬。

    她緩緩從床上爬起來，耗費了太多的精神力。身邊病床上同樣有一個衰老的病人，她已經看不到身邊的一切了。若蘭的動靜不免還是讓這個人感應到了，失去視力的代價，就是聽力變得很好。

    “小姑娘，你不要亂走，這樣對病情沒有任何好處的。”衰老的聲音中透露著無法拒絕的親戚。若蘭打消了在腦海中的年頭，轉過頭來看著床上的老人，問：“你的親人呢？”老人有些遲鈍，總算明白若蘭在問什。她的手還是捋了捋頭發，動作看上去無比緩慢，若蘭很享受這一切，這個老人看起來還是很在意自己的麵容。

    “我的家人……”聲調有些拉長，“他們都很忙，沒有時間來看我的，你要是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和親人在一起時多幸福的事情了。”若蘭不能質疑老人所說的話，這都是風霜年華的凝結。

    “我最喜歡我的小女兒，可惜我還來得及看她一眼她就死了。”老人蒼老的手想要拉住若蘭的手，試探了幾下以後終究還是覺得一切舉動都是徒勞。若蘭明白老人的心思，緊緊抓住老人的手，說：“你不要傷心了。”老人的眼睛居然益處渾濁的淚水，緊閉的雙眼看著若蘭，她說：“你的手和她的一樣，那溫暖，那讓人著迷。”若蘭小心翼翼擦拭掉老人眼角的淚水，說：“不瞞你說，其實我也很有可能隨時死去。”

    老人有些不敢相信，說：“你年紀還那小，怎能說死就死呢？這話以後都不要再說。”若蘭點點頭，可惜老人根本就看不到。

    窗外還有小鳥的溫婉的叫聲，若蘭覺得，一切都還沒有那糟糕，重要的是自己能夠開心麵對接下來的每一天。

    老人還是說著她小女兒的事情。

    “她可是一點都不聽話，小小年紀就已經開始談戀愛了，可惜啊，她遇到的不是好人，盡管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一點。她不顧我的反對，和那個小子搬到別的地方居住了，再後來，她上街去給她那個一點都不爭氣的丈夫買酒的時候，被車子給撞死了。我接到消息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她冰涼的身體。”老人渾濁的淚水越來越多，到了最後，似乎悲傷已經從心頭抹去，漸漸的也就沒有任何感情色彩了。

    “這不過就是意外而已，人生有很多各種各樣的意外。”若蘭的話還沒有說完，外麵就已經湧進來三個人，看樣子，應該是老人的家屬，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她的身後，是一個厚重的中年男人。

    若蘭立即離開他們，獨自走到陽台上，陽光依舊燦爛，不會因為一個人的悲傷變得有絲毫暗淡。

    “最近還好？”中年女人也是僅僅握住老人的手，老人點點頭說：“總算有了些好轉，讓你們累贅了。”那中年女人也是極為孝敬，說：“媽，你說的什話呢？”若蘭就在陽台上，能聽到麵轉出來的每一句話語。

    一隻手輕輕拍了拍若蘭的肩頭，她回頭，看到的居然是一個根本就不可能來看她的人，那是班長許宇。

    “你怎來了。”若蘭臉上還是交織著不可思議，楊宇大男孩獨有的氣質，讓若蘭不禁有些心悸。

    “同學們都知道你的情況，所以讓我做為一個代表來看看你。”若蘭聽到楊宇這說，心底也就沒抱什期望了，她在短暫的生命最希望遇見的，是一個能愛她保護她的男生，可惜這個人不是，而且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寫小說，眼睛麵全部都是虛構的任人物，她從來未曾有過真實。

    “怎了，看你的臉色，似乎比在班上的時候好多了。”若蘭被他這句話帶回了幾天前在學校發生的事情。那時一個下午，剛剛下課，她也和同學們一樣，收拾書包準備離開，才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覺得一陣眩暈，接著就倒了下去，朦朧中有一個人背著她趕到了這個醫院，背她的人，就是楊宇。

    楊宇看起來很健康，臉上也洋溢著春天般的笑容，就是這個男孩，在學校每一個角落麵都風傳著他的故事。若蘭覺得一切都沒有希望，就算這個人是上天恩賜給她的，也斷然不會有任何的好感。

    楊宇將手中的水果遞給若蘭，說：“若蘭，你好好在醫院麵養病，同學們都很關心你，你也不必擔心學習上的事情，我會幫助你的。”若蘭有些機械的笑了笑，接過水果，說：“那就麻煩你帶我謝謝班上的同學了。”楊宇撓撓腦袋，不知道說什了，於是說：“我還趕著回去上課，下課以後我繼續來看你。”若蘭不知道楊宇心想些什，為什下課以後還要來看她呢？

    這一消磨，整個上午的時光就悄悄溜走了。若蘭的母親也急匆匆從單位開著車子趕了過來，看到若蘭在陽台上，驚訝地喊了一聲：“我的小寶貝，你怎能一個人來陽台上。”說著，就拉著若蘭回到了病床上。

    說到父母，若蘭覺得自己的父母已經很幸苦了，無論是自己生病還是自己學習上出現問題，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到，幫她解決問題，這實在不能不說是一對很稱職的父母，可惜若蘭就是沒有半點喜歡的成分。

    “還好吧？”若蘭的母親從不戴拿出來帶給若蘭的午飯，小心翼翼打開飯盒，從麵拿出小勺子來，喂給若蘭吃。那邊老人的家屬已經離開了，老人聽到若蘭的母親來了，也是一臉笑容，說：“小姑娘，你母親對你可真好。”若蘭麵皮子一熱，說：“媽媽，還是我自己吃吧。”若蘭的母親有些不高興了，說：“你小時候我都不知道喂了你多少飯了，聽話，把這些都吃掉。”若蘭違拗不過，也就隻能讓她的母親這折騰。

    小小一盒飯，吃了很久，若蘭母親的眼角漸漸濕了。她忙著給若蘭梳頭，洗臉，若蘭就像一個布娃娃一樣被她折騰。

    細小的梳子在若蘭的發絲間流動，頓時就有幾根頭發粘在了梳子上。若蘭母親的聲音梗塞了，她說：“都是媽媽對不住你。”說著，眼淚就已經撲簌撲簌落了下來，她在自責，為什就沒與保護好自己的女兒。

    “媽媽，你怎了？”若蘭圓圓的臉仰了起來，看到母親臉上的淚珠。若蘭母親慌忙把臉上那些淚痕抹掉，說：“沒什，我們家若蘭是最美麗的女孩。”說著繼續給若蘭梳頭。若蘭兩隻手，一直在揪著自己的衣角，她怎不明白母親的心思呢。

    伴隨著白大褂的出現，若蘭知道，這樣溫馨的時候已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