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藤井徹 本章:第70章

    熱河行宮,是大魏開國以來所建的最大夏宮。距京城五百多路程,其間各類宮室、園林、湖泊、廟宇疊布,綿延十數地,是曆代帝王避暑散心的絕佳去處。

    行宮仿天下格局而建,東南湖區洲島錯落、湖光山色形勝江南,西北山區群峰環繞、色壑縱橫,大有蜀地天塹之險峻,而東北草原縱橫數十,水土肥沃、牲畜遍野,是皇家春秋圍獵之處。帝後所居的宮室群,建在山區以南與東南湖區交界之處。臨高遠望,便可坐擁江南嶺北絕景。

    沈席君的居所,便是一處臨湖而建的竹製水榭。全屋以數百萬支青竹製成,滿室淡幽清寧,極是雅致。臨湖遠眺,微風徐來,半湖的夏蓮綠荷翩躚,道不盡的繾綣風流。

    每日午後光景,沈席君便愛獨自在榭台邊閑坐品茗,消解彼時煩悶的暑氣。如此怡然離居,世上紛擾仿若全然無物,這一份難得的清靜或許便是最後的悠閑時光了。

    身後有細嗦的腳步聲臨近,沈席君也不回頭,便知是思言。於是放下茶盞轉過了身子迎上她道:“皇上那邊沒什事吧?”

    思言福了身子,笑著近前道:“沒什大事,高公公說京中一切安好,看來太子對於國事上手很快,皇上很放心呢。”

    沈席君點了點頭,將目光轉回手中的青花瓷盞:“這就好,皇上此刻在哪兒呢?有沒有叫誰過去隨侍?”

    思言搖頭道:“皇上帶著兵部王大人、鄭大人一起到圍場賽馬去了,晚膳前都不會回來。奴婢剛才路過貴嬪主子、昭儀主子和修儀主子屋,都沒見有誰隨駕。想來皇上沒帶後宮的人去。”

    沈席君抬目瞧了思言片刻,才輕輕道:“既然人都在,那待會兒你讓人去叫她們來我這兒一塊兒用晚膳吧。過來熱河一個多月了,還沒好好和她們幾個聚過。”

    思言笑著上前為沈席君重置了煮茶水的香爐,道:“瞧主子這話說的,皇上每日晚膳都在您這兒用,貴嬪主子幾個哪有這個福分陪您用膳哪。”

    沈席君淺淺一笑道:“待會兒人前可莫說這話,對你自個兒不好。”

    “奴婢省得。”思言斂了笑容,正色道,“剛才行宮羅總管來報,熱河當地的三品以上命婦請求覲見,請主子您定一個時間。”

    沈席君斂了目微微一歎,又重新將身子轉回了湖水一側:“讓她們今晚覲見吧,叫小喜子安排晚宴,我與眾妃嬪共同出席。”

    思言當下退出去,喚過高進喜吩咐了幾句,複又進屋。卻見沈席君失神地望著滿池蓮葉,滿目寥落之色。自從來了熱河,沈席君便總是這般鬱鬱寡歡,思言知她心中有事卻不能多問,隻得在心中不住歎息,上前道:“主子喜歡這荷花池嗎?奴婢聽說是皇上惦念著主子您思鄉,特地命人仿照西子湖畔曲苑風荷之景排布,可下了不少心力。”

    沈席君聞言愣了片刻,重新凝神望向點綴在一片荷葉中的粉色花骨朵,輕聲念叨:“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1]少時讀杜樊川,不懂風荷無情、何以有恨。如今身臨其境,方才懂得境隨情易,當真傳神。”言罷有片刻怔忡,沈席君低了頭,側臉見思言麵上再次漾起了擔憂的神色,於是安心地一笑,道:“皇上也是不易,諸事勞神還要想著我的事。瞧你的神情,是不是宮有消息過來?”

    思言點了點頭,道:“宮來了消息,皇貴妃近日與宮大人多有走動,似乎是與代王殿下聯絡頻繁。此事要不要告訴皇上?”

    沈席君正了神色,搖頭道:“皇上自有消息來源,不用我們多事。隻不過皇貴妃膽敢在皇上出宮之際私下與代王聯絡,想必也是嗅到了什不尋常的味道,慶和宮反應如此靈敏,果然叫人佩服。”

    思言聞言變了顏色,急道:“難道真是有了什事情?”

    沈席君笑著轉身回座,悠然道:“咱們的皇上和兵部尚書二位尚且有那個閑心在圍場賽馬圍獵,你說又能出什大事呢?不過是有些人庸人自擾罷了。思言,你且看著,一切終將不過是虛驚一場。”

    是夜,當沈席君終於送走了一幹前來參加晚宴的隨駕妃嬪以及熱河當地貴婦,便迎回了風塵仆仆的皇帝一行。

    皇帝自圍場回來,可以看出興致不錯,以至於侍奉在側的高玉福說話的膽子也大了不少,邊為皇帝換裝邊絮絮叨叨地向沈席君抱怨著皇帝一日的辛勞:“娘娘您是不知道,皇上今天啊親自下了場和那些個各家大人、公子們賽馬,可沒把奴才嚇破了膽。您說皇上這大年紀了和那幫年輕人較什勁哪,這要是有個萬一什的,啊呸呸,奴才嘴賤,就沒可能有什萬一……”

    “皇上,看來您今天可真嚇到高公公了,瞧他連話都說不利落了。”沈席君笑著為皇帝遞上暖茶,在一邊打趣道,“幸好臣妾今日是沒跟去,不然沒被皇上驚到,倒先讓高公公逗得夠嗆的了。”

    “娘娘您就別埋汰奴才了。”高玉福苦著臉道,“您還是多勸勸皇上吧,奴才還想留著膽子回宮去呢。”

    “下去歇著吧你,就你話多。”皇帝笑著皺了眉,遣高玉福退了下去,回頭對沈席君道,“聽說今日你設宴請了不少人,怎樣還順利吧?”

    沈席君微微頷首道:“橫豎不過是些婦人間的瑣事,倒叫皇上惦念。皇上今日怎也起了少年心性,和那一班沙場常客同場競技。”

    “一個比一個讓得勤快,朕剛一下場還沒怎動彈呢,就這個腰腿扭了那個身體不爽,唉,終究是瞧朕老了,連敷衍一下的心力都懶得花了。”皇帝無奈地一笑,尋得常用的竹榻靠下,接過了沈席君遞過的花茶。

    “皇上也別這說。”沈席君笑著在一旁矮凳坐下,尋思著皇帝策馬一日勞苦,便為皇帝卸了鞋襪捏起了腿腳,低著頭道,“此次隨行官員中有不少都是新近提拔的,初次伴駕自然處處小心,這也說明他們行事謹慎仔細,皇上龍體金貴,哪能和那幫懵懂小子一起橫衝直撞的?要是臣妾在,定然也是不許皇上這亂來的。”

    “朕自有分寸。”皇帝被沈席君逗得笑了出聲,懶懶地抬眸看著沈席君熟墊地在自己腿邊忙活,唏噓地歎了一聲道,“大丈夫一世,誰人不以戎馬倥傯、征戰天下為念,朕這一輩子,卻隻能處處休養生息、辛辛苦苦地守好祖宗留下的這份基業,說什中興聖主、無為而治,都是下麵人哄朕玩呢,說到底不過是一事無成罷了。”

    沈席君笑著不語,一雙澄澈清亮的眸子淡淡地瞧向了皇帝,須臾方俏皮地一聳眉,緩緩道:“恕臣妾不以為然。唐時魏文貞公曾言,‘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並用,垂拱而治。’臣妾觀此數句,皇上無一不從且益精之,既然如此,‘何必勞神苦思,代百司之職役哉’?”

    皇帝聞言朗聲大笑,促狹地湊近道:“小妮子終究是一顆七竅玲瓏心,將朕比作唐太宗便罷了,怎,難道你竟成了魏徵不成?”

    沈席君瞥了瞥嘴,眼中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臣妾可不敢做魏徵,臣妾願做徐惠[2],才情滿腹隻為博君王一笑。”

    沈席君說得輕巧,卻掩不住一腔決然之意,皇帝變了神色愣在當下,半晌之後才正色悠然道:“可是席君哪,朕不要徐惠,朕要的是武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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