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終於停靠在終點站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文斌現在身無分文，聽著小吃部的叫客聲，看著旅客們走進小吃部，文斌覺得肚子更餓了，他現在連買碗茶的錢也沒有呢。他現在唯一的財產是手的這隻皮箱，和箱子的幾件衣服。

    這是北方的一個小鎮，小鎮上有一家茶館，茶館喝茶的人少，但玩的人卻很多，文斌走進茶館，見許多人圍著一張桌子在吆喝著。他透過人逢看到兩個人在下象棋，一個年輕人有著很大的優勢，另一個中年人已經快要守不住了，年輕人洋洋得意的說道：“大叔，舉手投降吧！”

    站在弱勢一方的人比較多，大家都沉默不言，弱勢者，在深思。文斌看到象棋，似乎忘記了饑餓，他走近並擠進去，看了看棋局，現在輪到黑方走棋，看局勢，紅方是得子得勢，眼看黑方是沒救了。但文斌仔細的算了算，滿有把握的請弱者讓了讓，自己坐到棋盤前說：“誰勝誰負還沒有一定呢。”人們都有點兒驚訝，但見有人說還有希望，當然想看一看他有什本領取勝呢。

    紅方年輕人有點兒惱了的樣子，但，自己勝卷在握，就說：“咱們來點兒刺激如何？”

    文斌應道：“行。”

    他拿過自己的皮箱說：“我輸了，這個皮箱連同麵的東西都歸你，但是，如果我僥幸贏了，你就請大家吃頓飯如何？”

    那年輕人倒也爽快：“那咱們一言為定，請吧！”

    文斌車七進三吃象，紅方象5退7吃車，文斌車七進六吃象叫將，紅方車9平7吃車，文斌炮七進六將殺！一步之差，黑方反敗為勝，大家都在為文斌歡呼叫好。

    那名年輕人倒還耿直，他雙手合抱向文斌道：“兄台果然棋高一著，這頓飯我請了。不過，我還想向這位兄台再討教幾招。”

    看來，不露兩手是不行了，文斌隻得答應了。接連下了三局，那名年輕人都輸得很慘。他臉色鐵青，站起身，突然雙膝跪下，向文斌拜下：“師傅在上，請受小徒一拜！”

    文斌忙站起來：“這位兄弟快快請起，文斌受當不起。”

    眾人卻在一旁幫襯那名年輕人：“這位小兄弟，你還是收了這位徒弟吧，他可是我們這兒的“棋王”，他曾許下諾言：‘敗在誰的手下，就拜誰為師。’呢，並把師傅供在家呢。他是說話算數的。”

    文斌隻得扶起那個年輕人：“師傅可不敢當，但，我可以跟你切磋棋藝。”

    可是年輕人說：“願賭服輸，你不答應做我的師傅，我就不起來了。”

    看來不做師傅是不行的了，這也正好可以解決當前的食宿問題呢。

    飯盛上桌了，幾隻玉米窩頭，外加兩碗稀飯，看得出他的生活還是非常的艱苦的。通過交談，文斌了解到，年輕人名叫石富貴，年方二十歲，他也有一段辛酸史呢。

    那是秋天的時候，石岩村來了個“新聞人物”——一位年輕的姑娘，隻見她：蓬頭汙垢，衣衫破舊，給人的第一映象：她是一個乞丐。她那隱隱約約半露著的雪白的雙峰，倒也讓那些青春年少們臉紅心跳呢。見人一臉的傻笑，當著眾人的麵，就在路中間小便。人們這才意識到原來這個姑娘精神還有點兒失常。頑皮的孩子們就圍著她拍著手譏笑道：“羞—羞—”有的就用口水吐她，更有甚者還上前踢上幾腳，罵她“瘋子”。可無論人們怎樣對待她，她隻是傻笑。

    村有個漢子，名叫石柱，身材魁梧，英俊瀟灑，時下已經三十五歲了，卻還沒娶媳婦呢，是選對象的要求高嗎？不是。是沒有喜歡的對象嗎？不是。他和他的女友談了三年的戀愛，就在結婚的前一天，在石料廠幹活的他，不幸被機器絞斷了左手，一個農村人，沒有了左手，還能做得了什呢？女友到還沒說什，可她的父母堅決要求退婚，結果他左手沒了，媳婦兒也飛了．他的母親，名叫李秀英，後來又請人說了幾個姑娘，可是人家一看到他那隻斷手和一貧如洗的家，都直搖頭．就這樣一晃十多年過去了，母親愁白了頭，兒子也死了娶媳婦的心。

    就在人們都在羞辱那女瘋子的時候，李秀英的眼前卻是一亮，心想：那女子雖然瘋癲，卻還有幾分姿色，收下她給兒子石柱做媳婦，“續香火”應該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是還不要花費一分錢，就能娶著媳婦兒。於是就把她領回了家，燒點開水，讓她把身子洗幹淨了，然後再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真是“人靠衣服，馬靠鞍”，一個水靈靈的漂亮的姑娘就站在了石柱的麵前。石柱也滿心喜歡，沒有嫌棄她是瘋子，就在當晚石柱與瘋丫頭成了親。聽著房間傳出的瘋丫頭的笑聲，李秀英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嬰兒哇哇落地，最喜歡的人就是李秀英了，她抱著孩子，張著沒幾顆牙的嘴，樂的，逢人便說：“這瘋婆娘還給我家生了個帶把兒的。”

    瘋婆娘看著自己的兒子，好像一點也不傻了：“我的兒子——”她好想看看自己的兒子，可是，婆婆李秀英卻不讓她看，而且從此就不讓瘋婆娘接近自己的兒子。

    瘋婆娘很想抱抱自己的兒子，每一次都是哀求婆婆：“給我抱抱……”可李秀英就是不肯，生怕瘋婆娘一失手把她的寶貝孫子碰著，摔著，傷著。

    每當這時，婆婆總是沉著臉，瞪著眼，狠狠的訓她“你休想抱孩子，碰都不準碰一下，要是我發覺你偷偷的抱了他，我就打死你，即使打不死，也要把你給趕走。”

    李秀英說這話，可不全是嚇唬她的，當初在收下她的時候就想等她生了個兒子後就趕她的走的。瘋婆娘聽懂了婆婆的話，滿臉的驚恐，就不再要抱兒子了，隻是遠遠的看著。盡管瘋婆娘的乳房漲得厲害，可婆婆李秀英寧可自己一勺一勺的把孫子喂大，也不讓孩子吃他娘的半口奶水，說是怕她把“神經病”傳染給她的孫子。

    因為不景氣，也因為石柱的斷手，石料廠終於還是把他辭退了，本來就在貧窮的泥潭掙紮的家變得更艱辛了，家常常揭不開鍋。李秀英終於決定把隻吃閑飯，還給家添亂惹禍的瘋婆娘趕走了。

    這天是孩子周歲的日子，李秀英向鄰居家借了點小米，煮了一鍋飯，破天荒地親自給瘋婆娘盛了滿滿的一大碗飯，對她說：“媳婦兒，這個家太窮了，不是婆婆太狠心，實在是沒法過下去了。你吃完這碗飯，就去找個富裕點的人家過日子，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了，啊?”

    瘋婆娘剛扒了一大團飯在嘴，聽了婆婆的“逐客令”驚恐萬份，一團飯就在嘴噎著。望著婆婆懷中的自己的孩子，苦苦的哀求道：“不——不要——”

    奶奶猛地沉下臉，拿出家長的威嚴，厲聲吼到：“你這個瘋婆娘，強什強，強下去，沒什好果子你吃。你本來就是到處流浪的瘋丫頭，我收留了你兩年.你還想要怎樣？吃完飯就走，聽到沒有?”說完婆婆從門後拿出一柄鋤頭，狠狠的往地上一磕，“咚”的發出一聲響。

    瘋婆娘嚇了一跳，怯怯的看著婆婆，又低下頭去看看麵前的飯碗，眼淚落在白花花的米飯上。在婆婆威嚴目光的逼視下，瘋婆娘突然做了個很奇怪的舉動：她將碗的飯分了一大半到另一隻空碗，然後可憐巴巴的看著婆婆，婆婆李秀英呆了，原來她的意思是：每頓她隻吃小半碗飯，隻求別趕她走。

    婆婆的心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她也是女人，她的強硬態度也是被逼無奈裝出來的。她別過頭，深深地將含在眼的熱淚憋回去，然而轉過頭來，她又恢複了原先的威嚴，疾聲說：“快吃!快吃!吃完了快走!在我家不打死你，也會餓死你的。”

    瘋婆娘徹底絕望了，放下手的碗，飯也沒有再吃一口，踉踉蹌蹌地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前卻不肯就走，李秀英硬著心腸說：“你走，你走，不要回頭，天底下富裕人家多著呢!”

    瘋婆娘反而走回來，沒有了一絲膽怯，一雙手伸進婆婆懷，原來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兒子。李秀英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懷的嬰兒遞給了瘋婆娘，瘋婆娘是第一次將自己的兒子摟在懷，她沒有哭，而是咧開嘴笑了，笑得春風滿麵。

    李秀英見狀卻是如臨大敵，一伸手立即從瘋婆娘手將孩子奪了過來。然後轉身進門便立即把門關上。瘋婆娘站在門口好一會兒，然後傻笑著向村外走去。後麵還跟著一群不懂事的孩子：“瘋婆娘，快快滾！瘋婆娘，快快滾！”

    瘋婆娘的兒子取名叫石富貴，在漫漫歲月，孩子也漸漸長大了，他看到別的孩子都有媽媽，都可以在媽媽懷撒嬌，隻有他沒有，他就去向父親要，找奶奶要，他們就說他的娘在生下他的時候就死了。可小夥伴們都說：“你娘是瘋子，被你奶奶給趕走了!”

    小富貴便找奶奶扯皮，要他還娘，還說她是“狠外婆”。.有一次甚至將她盛的飯菜打了一地。那時的小富貴根本沒有“瘋”的概念，隻知道非常想念自己的母親，想知道她長什樣子?想知道母親是不是還活著?

    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就在小富貴六歲那年，離家出走五年的瘋婆娘居然回來了。那天，幾個小夥伴飛似的跑來報告：“富貴，快去看，你娘回來了，你的瘋子娘回來了。”

    小富貴歡天喜地的，屁顛屁顛的，撒腿就往外跑，父親奶奶也隨著小富貴一起追了出來。這是小富貴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娘：破衣爛衫，頭發上粘有幾根枯黃的草，臉上明顯的增加了許多皺紋，髒兮兮的臉，也不知有多少天沒有洗過了。

    瘋婆娘不敢進家門，卻麵對著家，坐在村前稻穀場上的碌碡上，手還拿個髒兮兮的氣球，當一群小孩兒站在她麵前時，她急切地從孩子群搜尋她的兒子，終於她的目光停在了小富貴的臉上，兩眼死死的盯著，咧著嘴叫道：“富貴，球——球——”她站起來，不停的揚著手中的氣球，討好地往小富貴懷塞。

    可小富貴卻一個勁地往後退，他大失所望，沒想到日思夜想的娘居然是這樣一副模樣，他的心涼了半截。一個小夥伴在一旁起哄說：“小寶貴，你現在知道瘋子是什樣了吧?就是你娘這個樣子。”

    小富貴的眼除了淚水還有一團怒火，他憤憤地對那小夥伴說：“她是你娘，你娘才是瘋子，你娘才是這個樣子!”邊說邊扭頭就跑，邊哭著喊道：“這個瘋子娘我不要了。”

    奶奶和父親卻把瘋婆娘領進了門，當年，婆婆李秀英趕走瘋婆娘後，她的良心時時在受著煎熬，隨著歲月一天天老去，她也在為她的當年的行為懺悔，留下瘋婆娘，李秀英很有點兒贖罪的意味呢。

    可是小富貴是老大不樂意，因為娘在小夥伴們麵前丟了他的麵子。從瘋婆娘進了家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也不跟她主動說話，更沒喊過她一聲“娘”，母子之間的交流常常是兒“吼”母“驚”。

    家是不富有的，總不能白白養活瘋婆娘啊，婆婆李秀英決定訓練她做些雜活，下地勞動時，就帶著她去“觀摩”，有時也讓她打打幫手。過了些日子，婆婆以為瘋婆娘已被自己訓練得差不多了，就叫她獨自出去割豬草，沒想到，瘋婆娘隻用了半小時就割了兩筐“豬草”。李秀英一看，又氣又急又慌，瘋婆娘割的是人家田正灌漿拔穗的稻穀。李秀英氣急敗壞的罵她：“風婆娘，穀草不分.……”正不知如何善後呢，稻田的主人就找上門來了。硬說是李秀英故意教唆的瘋婆娘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