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她的目光迎向一簾幽窗，寒意貼在窗戶上。她把許多年前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一次被侮辱事件，看成是被兩個大男孩“捉弄”了。她不像父母把整個事件看得那嚴重。記得當時，反倒是父母和鄰居如臨大敵的模樣把她嚇壞了。經過長久的回憶和心沉澱，她認為她處在當時那個環境、當時的那個過程中，她是懵懂的、好奇的，半推半就的。過去近二十年了，兩個大男孩也該出獄了，由青少年變成了中年。她想象不出兩個大男孩如今的模樣。可是，他們的麵孔經過她模擬的設想，幻化為虛空中清晰的模樣，依然是當年的逗樂神情。

    要不是那個事件，父母不會搬遷到礦上，父親也不會死在井下，母親也不會一病不起，她也不會嫁給王魁三。那，她家還住在鐵廠附近，如今，她會做什呢？她覺得她會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個有能力、有錢的老公。而且，老公英俊瀟灑，就像一表人才的魏家群。

    第二天，她紅著眼起床，早早趕上回泉城的頭班車。客車行駛在路途上，她的腦筋還縈回在情人身上：沾染了氣息，卻沒謀麵，一個遺憾。客車離省城越來越遠，他的身影越來越大，幾乎占據了她的身心。

    大多乘客在打瞌睡，東倒西歪。妹妹與猛子坐在她前麵，把頭靠在猛子厚實的肩頭，頭頂住猛子的側臉。猛子垂下頭，並隨著客車的顛簸，頭顱晃動不停。他的脖子粗而結實，連耳根都是黝黑的。歡歡斜靠在媽媽的肩膀上，入睡姿勢堅持一會兒就支撐不住了，轉而爬在媽媽的大腿上，高高地翹起屁股。她想睡，可是她一閉眼，眼前就浮現出他的身影，同時她還得將就女兒睡得舒服一點。她一直堅持著，提勁用意念支撐身體和心神。

    客車快到泉城近郊時，她聽見手機響。先前她就聽見的，恍惚中她不覺得是自己的，再次響起，女兒動了動，嘴咕噥出聲音。她拿出手機翻看，一個熟悉的號碼閃現在屏幕上：他的電話。

    她把頭轉向窗戶外，聲音壓得低低的。客車行駛在近郊柏油馬路上，一排排梧桐樹從眼前晃過，車底發出噪音和耳邊的風聲壓住了話筒傳出的聲音。她不得不提高音量。

    他說明天回來，不會錯。她握住手機默默回味。她忽然高興起來，一掃先前的無精打采。她把妹妹喚醒，慧芳用胳膊肘捅了一下猛子。

    還睡！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