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時分，天空下著毛毛雨，魏市長與秘書從紅陽市開會回來，司機送他們到招待所樓下。倆人一前一後下車並通過大堂，踏上樓梯。往常，市長會對秘書說幾句話或微笑一下，各自回窩。秘書住在三樓普通房，市長就在二樓。汪秘書在二樓拐角那兒瞥見市長毫無回頭的意思，湧到嘴邊的話就咽了回去。

    兩人雖說一個為市長，一個為隨從，不過一到晚上，實際就是隔壁鄰居和一對寂寞兄弟。招待所服務員都熟悉“主仆”二人的進出規律。早晨，秘書先出門；晚上，領導先進門；一前一後，相擱不遠。雖說是上下級關係，隔壁鄰居，但他們很少在下班後交往，比如沒事就串門呀，聊上幾句。這或許跟城市人的生活習性和生活心理有關，一個人可以有眾多外圍社交圈的電話號碼，很少知道對門家的電話，甚至有的住上十年八年，還不一定知道對門姓什。

    但有一種情況，他們會碰在一起，就是倆人都沒吃晚飯，偶爾會相約到圍牆外的街口上簡單吃一頓。前不久，魏市長問過秘書談沒談女朋友。他說沒有，甚至說從沒談過。王秘書矮小敦實，一個腿肚子肥圓得跟個葫蘆似的，那手臂也跟下水管道似的。個別時候，魏市長從情婦那得到情欲滿足回來，心滿意足地望著天花板，不免想到天花板上的秘書在幹什。他身體那壯實，一定想女人，一定被壓抑與憋悶得夠嗆。每當頭天有了這個心思，第二天上班時間，瞅見秘書雄赳赳地跨進他的辦公室門請示或匯報工作，他就暗自發笑。曾有那一兩次，搞得秘書摸著頭腦。

    這就是他，一個性情中人的狡黠心念。他覺得這樣想別人不好，是一個不好德性，但他改不了。人身上最難修正的是性情，也是人體最頑固的部分。有些事明知不該做，卻偏偏由著興致來。所以，他在屋忽悠一陣，隨即就有了去情人那打一趟的衝動。

    汪秘書回到房間，一頭倒在床上，小睡一會兒。天色黑盡了，他不知是幾點鍾了，感覺肚子餓，就想先出門吃東西，然後回來趕一篇稿子。他從後門出去，瘸子門衛和他老婆在值班室吃飯。瘸子招呼他吃飯，他說吃過了，出去逛一逛。瘸子就說：“魏市長剛出去。”

    他以為市長也在尋飯吃，就加快步伐趕上去。老遠望見市長的背影在沿圍牆的小道上前行，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市長走得很快。當他趕過對街，發現市長又換進一條居民區巷道，他想市長可能是去對麵小吃街。但他也有個秘書職業特有的心理，似乎要摸清領導的最終意圖才好行事，所以他沒大喊大叫，而是拉開距離，默默跟在後麵。領導三兩步橫過熱鬧的街道，轉進了另一條小巷。他便像當初老衛頭盯梢一樣，貼在一堵牆壁邊，瞪大眼窺視領導究竟要幹什。

    前不久，也就是年前，他幫葉小翠拎過單位發放的東西回家，也就送到魏市長站立的樓道防盜門前止步。這一下，他不是因為發現了領導的私情而歡喜，而是嚇得他心頭怦怦跳。好家夥，原來領導還有這一手！領導消失在樓道，他在那兒愣神好一陣。

    第二天傍晚，又發生一出戲劇性節目。汪秘書跟隨魏市長檢查舊城區拆遷工作回到辦公室，整理紅陽開會的會議紀要，按照魏市長的要求，結合本市情況，另行下文。魏市長突然打個電話過來。

    “小汪，在幹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