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群回到泉城不久，一天他邀約小翠到護城河延伸到一中背後的河段散步，囁嚅著說：小翠，我們的關係發展下去會是這樣的前景？

    他為了恰到好處地說出這句足足憋了一周的話。他想過許多種說法。婉轉的、間接的、含混的，等等。最後還是覺得直截了當。但他稍作調整，以模棱兩可的意味表述，同時在直接下麵準備了幾個轉彎的可選方案。見機行事。

    小翠身子定在河邊一條攔河鎖鏈前，一言不發。黑眼睛望著飄忽許多雜物水麵，緩緩轉身，看她一眼，就勢坐在河邊的水泥凳上。其實，他不必在這個問題上較真。既然她在以前就下狠心表示了，願意一輩子做他的情人，自己雖然一直難過，還是在盡量挺住。可是，他三番五次的躲躲閃閃地掀起事端，讓她感到不痛快，而且使她叢生了一種被羞辱的異情。這就好像一個人坐在那兒曬太陽，本不想讓人打擾，可家人或是一條狗兒，總在邊上無所事事地幹擾，不免冒火。

    “坐。”她對他招手說。“你想說什？”

    她不回答，以沉穩的神情，友好地招呼他坐下。他忽然感到有點怕她。以前從未有過一絲不詳和害怕。他很老實地坐下。兩人都不說話，都感到心情沉重卻又無法辯解。處在各自不同的角度，其實心情是一樣的。要說難過，當然小翠要難過一點。要說複雜，當然，魏家群要複雜一點。不過，複雜也是一種難過，一種焦慮的難過。

    “我覺得我們的關係應該稍作調整。”魏家群第一次大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沒敢看情人的表情，而是奇怪地微笑著望向遠方，似在心痛與沉思。

    “怎調整？”小翠幽幽地問。

    “保持一種更加鬆散的關係。”他歎一口氣，“哎，官道險惡呀。”

    “你想分手了？”小翠問。

    “不是我想分手，是形式逼迫我們。”

    小翠不再吱聲，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河麵。風從河岸那邊過來，撩起小翠的頭發和衣衫。河麵漂浮著一些紙屑、雜物和水泡。一個老頭牽著一條黃毛狗，狗兒脖子上的鈴鐺叮當響。狗兒圍著他們坐的凳子轉一圈，嗅了嗅魏家群的褲腿，抬頭望他。他伸手去摸它，小狗不買賬，朝他汪汪叫喚。他對小黃狗傻笑。老人一邊把狗喚走，一邊大聲訓斥小狗：“小黃，回來，不要打擾別人。”

    “小翠，”他喊道。“老人的說法不對，不能對狗說不要打擾別人。我們是人，狗是狗，狗與人的稱呼不能對等。老人犯了一個常識性的修辭錯誤。”

    “你犯了什？”小翠抬起噙滿淚花的眼睛問。

    犯了偷情的錯誤，他暗想。現在就是在挽回這個錯誤，不，是糾正這個錯誤。但絕不是浪子回頭。像他這個年齡，性情和一腔熱情已經定性了，要改是不可能的，從根本上顛覆而成為一個嶄新的人物是絕不可能了。他就是他，一個熟知政治與處世之道的人，一個對女人比較了解的人，一個重情有責任感的男人。他是有點保守和守舊，思想僵化在女人的眼神，而不是身體上。但他在男人麵還算是優秀的哪一種。不管他是哪一種，或包含在哪一種麵，現在他不敢回頭看小翠，心頭怦怦跳，在一個柔順的眼下看來不那柔順的女人麵前心跳。

    “小翠，聽我說。你要聽完我的話。我還沒開說，你就拿臉色，這樣不好。”

    “如果你說的不是要拋棄我，你就說。”

    “拋棄？你說到哪去了。我們之間永遠沒有拋棄一說，沒有、沒有。。。。。。”他像尋思一樣，聲音越來越小。

    “家群，我很了解你。你做事有頭腦，你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個讓女人著迷的男人，我正是愛的你這些優點，更愛你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有責任的正經男人。所以，我跟著你不求名、不求利，甘願做你的一輩子情人，哪怕做你的傭人與保姆也願意，三個職責——正像你曾經開玩笑說的，我都兼了也心甘情願，隻求你能擠出一點閑暇時間來看看我。我知道你的缺點，你很善變，你對做一件事不夠堅決，可你放在嘴上的卻是一個看似豪爽的大男人，一個場麵大哥的架勢，其實，你的虛偽常常誘導你亂想。對我，你有虛榮，因為你擁有了一個漂亮的情人，一個你可以拿去炫耀的另一種資本。。。。。。。

    “我沒有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