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乖女兒，你看娘逮的雪雞！厲害吧？”

    隨著歡快又自豪的清脆女音，一個渾身到處青腫，甚至連眼角都有一大團淤青的女人手拎著一團帶血和毛的東西，跌跌撞撞地衝進破廟中。

    她身上衣衫破爛，還有一些冬雪融化後留下來的髒汙痕跡，頭發也隻用一根烏黑細短的小木棍隨意挽起。明明狼狽至極，臉上的笑容卻燦爛又活力，就連眼神也閃亮得嚇人。

    廟寒風吹不到的角落，瘦弱的女孩坐姿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堆幹草上，身上圍著件大人的衣衫，細瘦的胳膊吃力地抱著懷困得眼睛半睜半閉的女嬰，似乎覺得很是新奇，連目光都舍不得移開一下。聽到女子的聲音，她一開始有些像是做了壞事一樣的手足無措，但隨即就鎮靜下來，轉過頭看了過去，視線落在女子滿是傷口和血汙的手上。

    女子手拎著腦袋被砸得稀巴爛，死狀很是淒慘的雪雞站在她麵前，像是白撿了一件十分了不得的寶貝，然後迫不及待要獻寶一樣。看到女孩懷抱著女嬰，她明顯很是驚喜，“啊，你在哄妹妹睡覺呢？”

    她漂亮的杏眼亮晶晶的，麵滿是喜悅，嘴角也止不住向上彎，臉上神采飛揚。

    女孩有些窘迫，好半天才抿了抿唇，輕輕“嗯”了一聲。

    “那娘去給你熬雪雞湯喝！”女子像是碰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高興得幾乎要手舞足蹈。

    她飛快地轉過身，手拎著雪雞一瘸一拐地跑到另一邊的角落，激動又歡喜地從那搬出一個破了一半的瓦罐，然後一邊拎著雪雞和瓦罐往廟外跑，一邊還不忘回頭對女孩大聲說道，“你先等著啊，娘馬上就好！”

    女孩目光定定地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在視野消失，攸然輕輕垂下眼睫。

    跌了一跤醒來世界就全變了樣，如今她擁有一個雖然瘦弱但是健全的身體，這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而且還是一個十分古怪離奇的夢……也許，她再閉上眼睜開來就可能看到自己其實已經真的死去，骨灰正在黑暗的陰森的罐子中靜靜盛放，被掩埋在深深的濕潤的泥土？

    她靜靜地坐著，也不知又想了些什，直到廟外突然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啜泣。

    女孩回過神，吃力地將懷中已經熟睡的女嬰放在一旁的幹草上，又將圍在自己身上的衣衫扯下來蓋在裹著她的夾被上，這才扶著旁邊的牆壁吃力地起身……來到這已經三天了，可她還是不大學會走路，不過這樣一步三挪的，已經比第一天剛站起來就摔倒要好多了。

    她扶著牆壁艱難地移到廟門口，雙手扒著殘破的廟門左右張望了一下，就看到衣衫單薄的女子背對著她，蹲在廟前右側一棵枯死的雲杉樹下，正在輕聲的掩麵哭泣，削瘦的肩膀不住地抖動著，十分傷心難過的樣子。

    女孩默默地看著，沒有上前，也沒有說話。

    她隻是在想，也許她已經相信自己並不是她的女兒了吧？

    這件事她第一天醒來的時候就說過了，因為不是這女子的女兒，所以她並不關心她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荒野無人的半山腰，也不想知道為什女子的丈夫會不在。她隻是在靜靜地等著，等著看女子什時候會凶神惡煞地跳起來，罵她，打她，甚至將她殺死。

    她也並不害怕，更不會怨恨，因為在死前還能站起來體驗用雙腿走路的感覺，聽一個“母親”用那歡喜的聲音喚她女兒，關愛的眼神看著她彷佛她如珠似寶……這已經夠了。這三天原本就是她撿來的。

    “你……你站在這多久了？”

    略帶沙啞又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女孩回過神，就看到女子不知什時候已經站在她麵前，正在眼神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女孩一想她可能會一下子用十分厭惡，或者是害怕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知怎的心竟然一痛，然後她垂下眼，聲音模糊地嗯了一聲。

    “娘是不是很沒用？”女子卻突然眼眶一紅，語氣黯然失落地說道，“我身上連一個銅錢也沒有，不能給你買好吃的，前幾天還讓你跟著我一起啃冷饅頭……這還是送我們來這的好心老伯給的……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隻雪雞，娘說要給你熬雪雞湯喝的，結果卻發現我們根本沒有火種……”她開始絮絮叨叨地各種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