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寨子中突然顯得奇怪的緊張和寂靜。寨門上沒有廝殺，街巷中沒有戰鬥，因而聽不見喊殺聲和哭叫聲，也不再聽見銑炮聲。隻是聽見街巷中有紛亂奔跑的腳步聲、馬蹄聲，夾雜著緊張而短促的話聲：“出西門！出西門！快跑！”這一陣人馬剛剛過去，隨即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東奔來，同時有人在馬上高聲傳呼……“府穀全寨人聽知！我們是官軍，進城來隻殺賊，隻殺兵，不殺百姓。全寨的百姓不要驚慌！各自要緊閉門戶，不許亂跑，不許窩藏闖賊的兵卒！”

    就在東寨門外山道間薄霧消失的那一刻，府穀寨後山上曆經惡戰的李強忽然瞪大眼睛，隱隱約約中東寨門兩側有了些許動靜，回頭看了看林中空地間像豬一樣熟睡的李過，眼前金星閃閃，府穀寨中的百姓被安置在林中的中央，周圍都是闖軍的家眷和剛剛撤上山來的人馬。

    沒隔多久，轟隆隆兩聲大響，東寨門就被人打開，高起的吊橋也被放倒，暗影中齊齊地大放光明，喊聲驚動地，大隊紅纓鐵盔的官軍，如同出閘的洪水灌入寨門內，入城的官軍手舉著刀槍還有火銃，嘴高喊“快，快，官軍破寨了！闖軍敗了！”一時間人喊馬嘶，火光衝，滿寨火起，上下通紅。

    黑暗中，府穀寨後山崖邊上，李強的周圍已經聚攏了很多闖軍的家眷和數不清的府穀寨百姓。女眷們捂著嘴，捧著心肝兒，跺著腳兒不時看看林中空地上，他們睡死過去的李將爺，府穀寨的百姓更是驚得不出話來。

    “官軍破寨了！闖軍敗了！”的呼聲由寨子中的十字街口分開，有的向南，有的向北，有的繼續向西，於是城中幾處街道上都有這內容相同的傳呼。一隊騎兵從東門外奔來，策馬在前頭的是一個高大騎兵，他的的手舉著一麵上有銀槍自纓的紅綢大旗，旗心繡著一個金黃大字“賀”。因為馬跑得快，又有輕微的西北風，這大旗隨風展開，“賀”字十分清楚。轉眼之間，這一隊人馬來到程家大宅跟前停住，緊接著從後麵又有兩麵大旗緊隨而來。一員青年將領，騎在高大的白馬上，用清脆而慷慨的聲音向宅子內喊道：“麵的闖賊聽著……”

    李強已經完全忘記了李過曾經的將令，命其保護眷屬和百姓的安全，他一刻不眨眼地緊盯著寨內的喧囂。府穀寨西的後山上，人們屏氣凝神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上元節的燈火將府穀寨的街巷映得分為清晰，眼力好的人可以分辨出自家院子的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