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物是人非事事休（5）

    不反對就是同意，周成奇重重按下開關的按鈕，將錄音筆舉起來，盡可能湊近李韻荷。

    “滋滋滋……”

    “笨蛋…我們會……逃出去、的…”隨即聽到吳蘇黎翻身起來的聲音：“韻荷…？”

    那時候自己已經昏死過去了。

    “……我也…愛你，好想……保護你、一輩子，嫁給、我……好嗎？”似乎聽到了吳蘇黎抽泣的聲音：“不要死…”

    吳蘇黎重重躺倒在地麵上，一陣翻口袋的聲音，說了最後一句話：“…我愛你……”

    “滋滋滋……”

    錄音播放完了，周成奇把錄音筆塞回自己的口袋，期間沒有抬頭看李韻荷的眼神，不是他不想安慰，而是忍受不了李韻荷已經難用語言形容的顏麵。

    抽泣起來的她在聽錄音的時候一直死死忍住哭聲、憋著氣，不讓自己的抽泣聲蓋過他最後的聲音，但停止播放的時候，就再也忍不住了。

    就算她在蔣柳慧麵前說得再雲淡風輕，但內心還是對吳蘇黎十分的內疚，這些年來，她沒有停止過對自己的質問和責備。

    她心力交瘁地，毫無預兆地就向著吳蘇黎的墓碑跪了下去！她捂著臉，沒有任何言語：“……”

    “為什——！！”李韻荷忽然爆發起來，低頭扯著自己的頭發嘶喊：“為什為什——！！”

    糟了，病情又反複了！本來以為好的差不多了，現在又開始發作了嗎？那些忽而憂鬱暴躁，伴有攻擊他人和自殺傾向。周成奇知道，在這時候讓她聽錄音，本身來說就是一種殘忍，但為了找最好的時機他已經等了三年，不能再拖了。

    他趕緊麵朝她跪下來，環肩抱住她，拆開她的手，不讓她折磨自己，像哄幼兒園的孩子一樣，不停地拍拍她的背，讓她把氣順下來。

    “為什我們總是錯過！”李韻荷哭喊著，不停掙紮：“吳蘇黎！你給我從墳墓爬起來！你說過的！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為什你總是要離開我！你騙人！！你這個混蛋！！”

    “要是愛我！就當著我的麵說！求婚就這草率怎行啊！你倒是看著我好好說啊……”仿佛精神崩潰，她再也說不了完整的話，隻是一味地哭喊。

    淒厲的哭喊響徹了清冷的墓園。

    她身上周成奇的外套已經在方才的周折中掉落下去，雨漸漸下得大起來，風也漸漸夾雜著寒風吹起來，墓園空無一人，樹林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墓園中每一個長眠作古之人生前最深的遺憾，又像悄悄地安慰對亡者深深念憶哀悼的生者們。

    不要再悲傷，眼中不要再有淚光，他們是愛著你們的，他們隻是或多或少先你們一步罷了，去吧去吧，麵向未來吧，你們的身上還有他們未完的心願呢，不要一味傷悲了，好嗎？

    “蘇黎在看著呢，”周成奇很心疼地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栗。不顧她對自己的抓撓，隻是靜靜說：“你這糟蹋自己怎對得起他？”

    李韻荷的身體一向很弱，這幾番折騰幾分鍾後就沒有力氣再哭喊了，她漸漸收歇了哭喊，呼吸平複下來，接著又是一陣顫抖，似乎受到某種莫名的召喚，她軟倒在周成奇的懷。

    “韻荷？韻荷……？”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深深的黑暗。

    她再醒來時，身處在一片黑暗中，沒有天空，沒有光，就算眼前是一片黑暗，但焦距卻能對的很遠，四周寂靜的有一點不自然。

    動了動身子，她慢慢坐起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因為在蘇黎事發後她就很少穿裙子了，並且也把長發剪成了剛及肩的中發。但此時發現身上穿的卻是自己曾經最愛的夏日白色連衣長裙，而且就連頭發也和三年前及腰的黑長直一樣，可左手卻戴著戒指。

    這是三年前的自己？

    似乎和平常的噩夢不太一樣，這很黑，卻和平日自己所懼怕的黑暗不一樣，究竟是哪不一樣，李韻荷也說不出來，她隻覺得，這黑暗的盡頭有著什，有著什在等著她。於是她站起來，漫無目的走了起來，依照自己的感覺走著直線。

    然後在黑暗中便看到了一個光點，走近後發現是隻螢火蟲，她停下步子看著它。那隻螢火蟲有些奇怪，不怕人類，反而圍著她的身子完美的繞了三圈，便向著另一個方向飛去。

    它是這黑暗唯一的光源，就算它聽不懂人話，但她還是情不自禁說：“等一下！”

    那隻螢火蟲停在了空中一下，隨即又往前飛，她便跟著它走了起來，心的直覺讓她跟著這隻螢火蟲。沒走多久她就聽到了水聲，是類似河的水聲，她有些訝異，就加快了腳步，不一會就走到了河邊。

    那是一片黑色的河水，可能是黑暗中沒有光源，看不出河水真實的顏色，她從小在城市長大，本來就沒見過什自然形成的河水，她有些好奇地蹲下去想捧一把起來瞧瞧。

    “別碰！那河水不能碰！”

    這熟悉好聽的嗓音一瞬間像觸電一般滑過她的全身，她用力過猛地站起來抬起頭，就看到對岸那一個再也不能更熟悉的人！！

    “！”李韻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你？”

    “是我。”吳蘇黎帶著笑看著她：“這久了，你才來看我一次？”

    李韻荷激動地哭泣起來。

    “誒，別哭啊…”吳蘇黎站在對岸伸出手，有些尷尬：“我最擔心你哭了。”

    “不哭，我不哭，”李韻荷趕緊擦眼淚：“我是太高興了，你是真的沒有死？對嗎？”她想跨過河水走到他身邊去。

    “你不能走過來，這是我們的界限，你要是邁出一步，我就會立刻消失在你的眼前！”看著李韻荷收回的腳步，吳蘇黎忽然臉色有些陰沉：“我早就離開人世來到這了。隻是，我太想再見你一麵了，所以，我一定要來見你一麵。”

    一定要來見你最後一麵…

    李韻荷頓時失望的說不出話來。

    “……爸媽，他們都還好嗎？”吳蘇黎沉默後忽然問。

    “啊，他們最近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好了，生活過得也比以前更好了，他們還領養了一個五歲的男孩子，給他起名叫吳蘇再，再見的再，也是再一起生活的再，他們…他們到現在都還心疼你走了。”

    “唉，白發人送黑發人，我都不知道爸媽當年是怎熬過來的。”吳蘇黎歎了口氣。

    “你呢？你是怎在這的？”李韻荷趕忙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吳蘇黎笑了笑：“…你最近過得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