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兩三日,邊境戰事不定,朝中亦是人心惶惶。九門提督李修遠近日忙著演練兵士、鞏固城防,眼見是鄞州、兗州退敵無望了,誰知哪日便被敵軍圍於城內。依舊出入廟堂山呼萬歲的臣子,各自揣了心思——大燕氣數盡了。
坤極宮,蘇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陳皎姝說著話。陽春三月,屋外景致已明媚得一塌糊塗,杏花疏影、春風十,正是江南風光。
陳皎姝眉眼不複初入宮禁時的怯怯,添了三分從容,依舊的清秀淡然,難得的是聖眷隆寵卻不驕縱,那個恬靜謙恭的性子,任誰都拈酸吃醋不起來。
陳皎姝手指輕撫著內務府新送來兩匹浮光錦,含笑道:“早聽聞這浮光錦遇日光流光溢彩、華美絕倫,今日一見,此言果然不虛。”
蘇鳶淺淺一笑,“高昌國近年貢得少,這兩匹你都拿去,坤極宮還有一匹妃色的,本宮過後教人送到永寧宮去。”
陳皎姝聞言連忙推辭,離座福了福,“嬪妾初入宮禁,得娘娘如此厚待,實在惶恐。”
蘇鳶有些倦怠,眸光飄向窗外,淡聲道:“無礙,一匹錦罷了。”春光旖旎得灼目,她心底生出愁緒,沉吟半晌,微闔了目,“陛下待你好嗎?”語調清淺似是夢囈。
陳皎姝陡然一驚,躑躅了半晌,終究不知如何作答,是聖駕驟臨替她解了圍。
安淩陌風風火火入了坤極宮,到蘇鳶繡榻前站定,眸底是隱而不發的怒氣,朝服還未來得及換,想必是從太和殿徑直過來的。
陳皎姝慌忙蹲身行禮,安淩陌視若無睹,正如蘇鳶將他雲淡風輕地晾在一旁一樣。
他死盯著懨懨倚在美人榻上的皇後,幾乎是切齒道:“朕有話同皇後說,你且回宮去。”
陳皎姝怔了怔,才省得這話是同自己說的,她跪了安,卻行至大殿門口,又忍不住抬眸,偷偷望一眼他的神色——冷峻漠然威嚴肅穆,那是天子,鞭笞天下睥睨蒼生的天子,殺伐決斷不容置喙的天子,她卻就是沒來由地想起那晚他聽著一管笛音時的悲涼與傷心,那樣深刻的哀傷,同為情所困的落魄書生沒什兩樣。
陳皎姝邁出大殿,身後宮人隨即輕輕闔了門,“吱呀”一聲,她心頭陡地一空,仿佛丟了什,失落空蕩得無所適從。
她匆匆回首,望著一排緊閉的隔扇門,驟然醒悟,丟的,是一枕華夢,夢不知身是客。
她是奢望一登台便揚名立萬的花旦,隻是嗓音再清麗、扮相再漂亮都沒用,這一折,從來都是旁人的戲。
殿內,蘇鳶起身坐好,冷靜仰望著他,“陛下駕幸坤極宮,臣妾怠慢了。”
日光照了進來,地上的光影千姿百態——坤極宮的窗格雕得精巧。
安淩陌麵色含霜,問她,“韓沐清是怎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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